年画是“贴在墙上的电视机”

　　“每逢春节，最先给家乡带来欢乐气氛的便是武强年画。年画在这里铺天盖地，争奇斗妍，直至每一个村子里每一户有购买力的人家对年画的需求达到饱和为止。少了年画，这些黄土平原的年节，会变得多么难耐和凋零。”这是著名作家铁凝对儿时春节的回忆。

　　最早的年画可以追溯到汉代，千百年来，年画一直是旧历春节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年画与年，已经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河北武强县年画博物馆中有一座典型的北方民居模型，从这一模型中可以发现，年画在春节中占的分量有多重。在这座民居中，年画无处不在：院门有门神，家门有财神，堂屋有中堂，墙上有墙画，床上有床画，灶上有灶王爷的画，牛廊马厩都不能拉下。各类年画各就各位，绝不含糊。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说，在农耕社会中尤为重视年的意义，作为张扬生活理想并可视的年画便必不可少。年画行家也将旧时年画形容为“贴在墙上的电视机”，因为长期以来，年画不仅仅是装饰喜庆的作用，更多时候，它是人们获取知识、信息和娱乐生活的一种媒介。

　　这种“贴在墙上的电视机”一直度过了千年之久的辉煌期，到20世纪80年代，中国年画经历了这个世纪初最后的鼎盛时代，然后迅速走向衰亡期。也许是巧合，从这个时候开始，真正的电视机开始普及，电视远比年画富有更多的娱乐和教化功能，因此人们很快接受了它，并越来越喜欢它。

　　将春节和电视能够直接联系起来的就是春节联欢晚会。1983年，中央电视台第一次推出了春节联欢晚会，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大家像接受年夜饭一样接受了这个新生事物。此后20多年来，“春晚”每年一次，尽管人们对它的议论越来越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春晚”仍是大多数老百姓除夕夜不可或缺的一道“大餐”。以致有专家说，“春晚”似乎成为了春节的一个新的“年俗”。

　　年画的衰落也许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产物。电视节目比它有更强的吸引力，每到春节，全家人团团围在电视机前观看“春晚”，精彩时大家一起笑，不合口味时可以一起批评。“春晚”成了一种载体，承载了全家团圆时那份浓浓的亲情。

　　网络时代的数字化年俗

　　年近70岁的爷爷常常会向16岁的孙子讲一些过去的事情，尤其会津津有味地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过春节的情景：

　　一进腊月，就闻见了年的气息。腊月初八要吃腊八粥，腊月二十三要祭灶神，“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到二十八，采购年货；二十九，祭祀祖先；大年三十，放鞭炮，吃年夜饭，守岁。大年初一穿新衣服，拜年讨压岁钱。一直到正月十六，年才算进入尾声。

　　16岁的孙子对这些年俗，有的清楚，有的似懂非懂，有的根本没有经历过。和他一样长于“E时代”的同龄人，很多事情在网络上就完成了。科技使得年俗有了新的载体，年俗从现实中转移到了虚拟的网络中。

　　20年前，12岁的王卫拉着父亲的手，从家里一直走到年货市场，挤进了人山人海的人群中。置办年货，是中国人过年的第一件大事。在那个时候，中国各地的腊月市场，都是一派喧嚣热闹的场面。王卫说，那次，拥挤的人群将他和父亲冲散了，他吓得哭了。

　　2007年2月，已过而立之年的王卫坐在了电脑前，上了一家购物网站，发现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大米、花生油、速冻水饺等等，货到付款，不需要支付送货费用。王卫说，网上购物失去了实地购买的许多乐趣，但有失必然有得，网上年货品种丰富，有的还是本地市场上没有的，最让他满意地是网上购物使他节省了很多时间。

　　拜年的方式也在改变。许多人还记得小时候被父母带着，走家串户，“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但是，随着时代步伐的加快，所有亲戚朋友聚集在一个小范围面积已经成为不可能。网络正好弥补了这种空间距离上的遗憾。

　　视频拜年、播客拜年、电子邮件和贺卡拜年、短信彩信拜年、博客拜年，多种多样的网络拜年方式使远在天边的人变得近在咫尺，你可以看到他的样子，也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通过网络传达彼此的思念和问候，即使在10年前，这种事情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数字化的时代，年俗也正在越来越数字化。在网上，你甚至可以包虚拟的饺子、放虚拟的鞭炮，你能想出的事情网上基本都能实现。传统的春节与现代的科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网络为春节增添了一种新的活力，一个新的内容。

　　许多老艺人纷纷转行

　　鞭炮、春联、剪纸、年画，多少年来，这些东西一直就是春节中不能缺少的道具，没有了它们，似乎年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年。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传统的春节道具逐渐走向了没落。

　　年画的境遇是显而易见的。它面临的不仅是市场萎缩的问题，更是年画艺人断代的问题。天津杨柳青年画传人霍庆顺说，年画看似简单，其实分为勾描、刻版、套印、彩绘、裱画等几道工序，以前的艺人只要能熟练掌握其中的一两门，就可称为民间艺术大家。2003年，天津市摸底调查时发现，当时能熟练掌握年画工序的老艺人已经所剩无几。另一个年画之乡河北省武强县，刻版、印刷的老艺人只有80多人，平均年龄40岁以上，许多老艺人在年画凋敝的时候都纷纷转行了。

　　30年前的中国北方，家家户户不是现在的玻璃窗户，而是下半格是玻璃，上半格是麻纸。为了美观，人们在麻纸上贴上剪纸，称为“窗花”。在以黄灰色为主调的北方冬天，窗花带给人们的是一种独特亮丽的风景。每年一到腊月二十四，撕掉旧的窗花，贴上新的窗花，是这一天的头等大事。人们通过张贴窗花来表示“辞旧迎新”。

　　如同年画一般，剪纸内容无所不包，在老艺人的巧手下，剪纸囊括了花鸟鱼虫、神话传说、历史故事等应有尽有的内容。但和年画的命运一样，剪纸现在也已经由年俗还原为一种艺术，寻常百姓家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成了博物馆和收藏家的至爱。

　　许多传统的年俗正在消逝。

　　无论是年画、剪纸还是春联，它们作为中国“年文化”的产物，承载着民间信仰、哲学、道德、娱乐、教育等广博的内容。在我们对春节新内容不断发现和创新的同时，面对优秀年俗文化的衰落，保护和传承，倡导和弘扬，更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