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油画的思考价值

　　弘一法师俗姓李名叔同，本是富家子弟。1905年秋，留学日本。在日本期间，观摩了不少来自于西方的绘画佳作受到启发，可惜那时国人对油画的冷漠和不解，令李叔同一筹莫展。于是，他就身体力行亲自实践油画写生。也许直至今日我们对他的油画艺术了解甚微。那天，在一位藏家朋友寓所，读到一幅李叔同出家前夕的油画写生小品，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紧跟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和敬仰感叹心绪一齐涌上心头。是啊！清新疏逸明净无邪的画面，典型的上世纪初的江南景色，有山有水有树有房有船有炊烟，令人能够呼吸到那时的气息韵律，画面左下签名“李叔同1918.写”字样，不可思议的是娴熟的油画技巧与风格非李叔同莫属。见有关他出家前在油画上签名均用加3点水的“淑”字用意，想必有他的道理所在。至于这幅作品能保存完好流传至今，好像在他步入佛门前曾有过详细的交代：艺术，原本是他的生命全部，如今居然毫无留恋地抛弃了，视为一些身外之物，收藏的印章赠送西泠印社，油画作品寄赠北平国立美专等等。我们所见到的这幅油画该不该是那时赠送作品的其中之一呢？却不得而知。可是它的的确确是李叔同的早期油画精品。

　　众说纷纭的出家缘由

　　李叔同皈依佛门名演音，号弘一。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他出家为僧，至今仍是个谜，想来多少学者为撩开这层雾纱，大多是无功而返。其实原因很简单，能够脱俗远离红尘舍弃了他钟爱的艺术，就他而言，是一种痛苦的解脱，获取真正意义上的净化。但是，弘一法师并没有放弃书法艺术这门国粹。唯独用书法来修道正身，借书法来精研佛法人性至爱，书写的佛经成为当今书法艺术中的至尊，同时又是名扬海内外的高僧和佛教界德高望重的律宗大师。有一点要说明的，那时李叔同夏硏尊的相交甚笃，直接导致了李叔同执意出家。他们彼此同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任教，又有同期赴日留学的美好回忆，他们相互各自倾心对方气质学养和坦率真知，折服与钦佩。拥有共同的教育救国理想，使这种友情延续了近30年。为什么说李叔同的皈依佛门夏硏尊所起的作用是客观的呢？人有时因一句玩笑话而当真，夏硏尊随口说道：“听讲断食可以祛病延年，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新法云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叔同竟会当真潜心修学佛道，随即开始了一系列的前期准备，迈开削发为僧的重要一步。1918年，是他生平阅历中转折的一年，过了春节独自跑到虎跑，紧随了悟法师学习禅坐，刚巧杭州名士马一孚带着朋友彭逊之也来虎跑学佛。一个意外震惊加速了他出家的进程，彭逊之仅过8天正式宣布出家当和尚了。主客观多种因素掺和，李叔同以为时辰已到，该遁入空门了。

　　白马湖畔的晚晴山房

　　白马湖位于浙江省上虞市的驿亭镇。那个年代是在近代中国教育史、文学艺术史上书写过灿烂辉煌一笔的地方。1924年夏，经享颐、夏硏尊、朱自清、丰子恺等一批文人志士正在“春晖中学”任教。出家已6年的弘一法师云水萍踪行无定所，夏硏尊等得知法师在宁波七塔寺挂单，便力邀他到白马湖小住。“风来不禁倾耳到屋后的松籁，雨霁不禁放眼到墙外的山光”，弘一法师的到来，令春晖同仁欣喜不已。遥望文化背景之浓郁，好生悠哉的山清水秀之景色，法师啧啧称道：这里不就是人间又一个“世外桃源”吗？当时一代风流才子几乎统统云集在“春晖中学”，寻找并实施着教育救国的理想，也算是各位文人志士暂时有了用“武”之地。而今来看，弘一法师对他们的影响，以及丰子恺早期艺术思路的形成，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到1928年冬，白马湖的精英们获知弘一法师四方说法旅途劳顿，健康状况堪忧，加上风闻政府有灭佛毁寺逐僧之议，夏硏尊、经享颐、丰子恺等7人商议集资为法师在白马湖象山脚下建造平房3椽，以供他云游到此常住。这就是人们多次提及的“晚晴山房”，它面水背山，坐北朝南，传弘一法师50生辰时曾来此小住，以韩翭的诗句：“人间重晚晴”为依据定名“晚晴山房”。他在这里闭门学佛，书写佛经佛号，心境惬意纯净。遗憾的是此屋毁于战火，后易址重建。在此聆听法师心音，依旧清心。

　　书写佛学的艺术水准

　　如果我们现在来揣摩弘一法师的艺术观点，那么，就得从社会时代背景的渊源作论述。早在他没出家前，丰沛的人生旅历就传承传统理念加上出洋留学的风雨过程，似乎已经奠定了他成为大家的气度。细心地观察，把大部分精力时间放在艺术基础教育上，开创了近代中国艺术教育史上多个第一，单凭这一点同道同年所教授过的学生均获益匪浅。尤其是在各种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时世难料的社会中，人的向往和精神寄托至关重要，艺术教育家苦心经营的谋略是传授教育，弘一法师的育人之道，最为简单的阐述从德性初始，搅动着整个中国新式教育和新文化运动跌宕起伏。丰子恺的成功显然明晰分辨出法师艺术脉系的烙印。几年前，上海博物馆举办《纪念弘一法师诞辰120周年墨迹回顾展》，在大展厅飘溢着阵阵墨香，后生们真正领略了大师的风采。弘一法师的字好似一位谦谦君子，不亢不卑和颜悦色疏密恰当移动不得，散发出像孩童般的天真稚气，纯熟率真几近到了纯青的境地。特别是晚年的字幅了无烟火气而清绝人间。假如性情急躁的人，只要读他的字便会自然而然地心平气和了。因此，书法的造诣文学功底涵盖了人生的波澜，是对世况和社会的解读。综合多种元素相融，从而确立了弘一法师的书法艺术蕴藉刚柔合而不露之势及架构，得心应手的境界再现在不论楹联大字到尺牍小幅可圈可点。

　　悲欣交集的人生绝唱

　　佛道修炼让弘一法师了无心机平静随和，归纳起来不外乎一个“慈”字为怀。弘一法师讲道：“如若为写字而写字，往往难写好。唯有在有兴趣时写字，便会写得好。从来艺术家名作，每于兴趣横溢之时无意中作成。凡文词、诗歌、字画、剧本都是如此。作者在情绪饱满时，他的艺术品格方能显露在作品中。”弘一法师近似疯狂驰骋书坛，晚年预知在世时日有限，随着老态日增，讲经时，从声音语调中微露苍凉悲悯，令听讲者黯然神伤。“悲欣交集”为弘一法师绝笔之作，时隔3日晚8时整，法师作吉祥卧安详圆寂。弘一法师清贫一生实践了多种可能，解决了艺术与佛学间爱痛与缠绵和寓意与刻苦的互联，他把心血融进了挚爱祖国的血脉中，引领艺术的潮流是那样地不可阻挡。

　　弘一法师挥毫书写“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我们因为一个展览掀起了弘一法师艺术研究热；因为读到一幅稀世珍宝的早期油画佳作而想起了弘一法师，弄得我们坐立不安感慨万千。在悠悠历史长河里弘一法师艺术思想成为中国文学艺术宝库中珍贵隽永的遗产，是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亮丽的艺苑风景线。(解放日报/苏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