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斯华在北温哥华家门前一块很大的草坪，被修剪得一丝不苟。阳光照在上面，分外悦目。走进洋溢着书卷气息的客厅，一台古筝端放一隅。项老师说这台琴是她母亲花100多块人民币送给她的，如今已经跟随自己三十多年了。与其说是艺术实践的最佳“拍档”，不如说是风雨人生的生动见证。

　　那是2006年1月28日大除夕的晚上，项老师经不住一拨好友的“鼓动”，即兴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顿时，整个屋子散着浓浓的古韵，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之貌。美好的艺术就像一股清流，她来自生命的源头，潺潺而出，清澈抚润，绵延无休。记者从时而激越、时而舒缓的旋律中，似乎也寻觅着项斯华艺术人生的轨迹。

　　革命要她“改弦易辙”

　　在项斯华学习古筝前，其实她只见过古筝一面，还是在一次联欢会上匆匆的一瞥。学习古筝对一个自8岁就开始学习钢琴的小姑娘来说，当然不是自己的选择。在大陆五十年代末的政治生态中，“左”的思潮被誉为革命的方向，一切西方的艺术被打上了阶级的烙印，于是，在学习西洋乐器和民族乐器上，被人为地贴上了政治的卷标，这股“民族化运动”，让无数学习西洋乐器的人改变了人生的“坐标”，同时也改变了艺术的道路。于是，项斯华选择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古筝。

　　48年后，当项斯华回顾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依旧无怨无悔。她说：“这个选择是値得的，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古筝之于中国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传承和推广这一古老的乐种是先师的敎诲，也是我们这代人的责任。”

　　“童子功”功不可没

　　尽管上世纪六十年初山雨欲来的政治气氛压得人喘不起来，但项斯华潜心学艺的态度丝毫没有松懈。当时音乐学院每年都用大量的时间到农村“学农”，揷秧、犁田、施肥，体力活把这些花季少年搞得腰酸背痛，但项斯华总是在收工之后，偷偷练上一会儿。在河南，当她了解到当地有个叫任清志的民间艺人出手不凡，特地请假抱着古筝走了10多里山地去求敎。农民家里很穷，连电灯都没有，但小项学的认真，老艺人教得仔细。古韵悠悠，项斯华就在煤油灯下编织着自己的艺术的梦想。

　　由于项斯华的音乐启蒙是从钢琴开始的，好的演奏家所演绎的纯凈的音色和织体多声部的音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音乐记忆，所以“童子功”对项斯华习琴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她从一开始就走的一条学习与硏究相结合的道路，当她开始学琴的时候也就开始了对古筝演奏方法的科学探索，她在艺术实践中特别讲究发音、追求美的音色，使古筝在不失传统的基础上，更加纯凈和明亮。1962年，大学二年级的项斯华以一曲双筝演奏轰动“上海之春”音乐会，可谓一鸣惊人，她的彩色照片还上了发行量巨大的《人民画报》。那个年代，《人民画报》的魅力是不可想象的。几乎是一夜之间，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项斯华被无数人所熟悉。

　　古筝成“御乐”

　　即便在大陆文革中只有“八个样板戏”的特殊岁月，项斯华凭借自己的精湛技艺和出类拔萃的功力，艺术道路虽然坎坷但走得依旧不寂寞。

　　1965年分配到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乐团民族乐队后，项斯华不断地穿梭在钓鱼台、中南海、人大会堂、北京饭店，参加中国政府组织的外事演出，当年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尼克松、基辛格、西哈怒克都从项斯华的表演中，领略了中华古老音乐的神韵。

　　项斯华特别注重手形的正确，强调手指各关节的自然、放松，注重手指动作的幅度和触弦点，她的“摇指”细腻而干凈，音色清澈而明亮，左手的吟、揉、按、滑的分寸得体到位，这些都是当年专家极为称道的，并在《渔舟唱晩》和《寒鸦戏水》中得到了演绎。在供毛泽东他老人家观赏的民乐録制曲目中也有好几首项斯华的作品，这在当时是多大的政治荣誉和精神鼓励啊。不过，项斯华醉心于艺术，没有觉得特别。

　　曲高和不寡

　　项斯华在古筝表演上可贵的自恃力和对作品令人信服的表现力，以及深刻细腻、典雅清新的演奏风格，为她迎来了艺术生涯一个新的高点。1979年，北京中国唱片公司録制了项斯华个人专辑《渔舟唱晩》，共收録了24首曲目，这是中国民乐演奏家第一次以个人专辑的方式出版作品，引起了中外媒体的广泛关注。1981年，由东京大学名誉敎授岸边成雄监制、日本东芝株式会社出版了《项斯华中国筝名演集》，获日本文部省大奬。此后，港、台等地多家唱片公司出版其专辑十余辑。

　　20多年过去了，中国唱片公司和日本东芝株式会社依旧在拷贝、制作、发行当年的这个专辑，项斯华作品生命力的旺盛可见一斑。不过，一些冒牌灌水的“专辑”也纷纷出笼，至少有20多种，个别不法商家还假藉项老师之名胡乱出版，1986年项斯华一气之下还打了场名誉官司，让造假者赔了不少银子。这两年，眼见盗版、翻版之风日盛，项斯华也只能隔洋叹息了。

　　“筝文化”的魅力

　　香港大学亚洲硏究中心荣誉硏究院士、音乐理论家、二胡演奏家,同时也是项斯华丈夫的吴赣伯认为，作为一名演奏家，技术的完整和全面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把精湛的演奏技巧与乐曲所表现的内容完全统一起来，这种艺术上的眞善美，正是项斯华在音乐表现上始终追求的。

　　去年，项斯华应邀在温哥华举办了大型个人独奏会，让众多乐迷和爱好中华文化的人士一饱耳福。项斯华表示，这是民乐和她的爱好者们一次约会，不是表现我自己，而是要把古筝艺术的优良传统集中展现出来，给那些对中国民乐有兴趣的人们多一些了解和发现。“筝文化”已经有2000多年的悠久历史，可以说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汲取了不少“筝文化”的精髓，日本把古筝称为KOTO，混淆了不少视听。我所做的不是普通的演奏，而是一种中国音乐文化的传播和普及。今年3月，项老师还将应香港，中乐团的邀请，赴香港演出，再次去台湾献艺的时间也已经确定。

　　临别时分，记者为项斯华拍了张照片，镜头里项老师的笑容真诚而恬淡，洋溢着春的暖意，让人倍感温馨。

　　(来源/环球华报，作者/高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