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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各一方终使劳燕分飞

2004年1月9日

    
    一
    
    杨丽决定要返回国内,这一去可能永远不再回来。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是一个经过一个多月权衡,才作出的最终决定。
    
    在巴西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杨丽经过一番不动声色的“内查外调”,“微服出访”,“察颜观色”,她基本搞清了大老钱私生活线索,以及经济状况。
    
    这个决定的宣布,是在参加完一个朋友的聚会回到家,由一场激烈的口角所引起的。
    
    曾和大老钱一起跑过货的朋友小张,为了给大老钱太太杨丽接风,邀了一帮以跑货为主的哥们,在家里聚餐聊天。
    
    吃饭当中,大家海阔天空地瞎侃,想到什么说什么,看到什么说什么。小张太太见杨丽戴的鸡心坠项链很漂亮,就随口夸奖了几句。
    
    杨丽忘记了大老钱在身边,一听有人说她的项链好看,情不自禁告诉小张太太,鸡心坠是她的老板买给她的。提到金老板,免不了说到老板对她如何如何的好。
    
    杨丽说她的老板好,是和小张太太聊家常,没想到隔桌有耳。尽管大老钱在和小张几个男爷们,为一桩假“老肥”敲诈的事,聊得眉飞色舞,但还是听到了杨丽的话。
    
    杨丽告诉小张太太,金老板除了常送她东西,还常带她到外地出差,使她天南海北旅行,看过不少名胜古迹。
    
    杨丽赞美金老板的话,大老钱已不知听了多少次。此刻又听杨丽说给小张太太听,一股醋意深深刺激着他的自尊心。
    
    每次听杨丽夸她的老板,大老钱就感到头上顶着个沉重的绿帽子,就像文化大革命,头顶高高的纸帽在游街,被千人指万人唾似的。
    
    他在心里骂杨丽,你这个傻屁,金老板对你好,为的是什么,你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他还不是想打你的主意!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人家的也好,用人家的也罢,到头来哪有不还的理儿。没钱没财桌面上还,就用肉体床上还!
    
    这些话虽不便在杨丽面前挑明,但大老钱心里再清楚不过,杨丽和她老板的关系,肯定越过了上司和职员的界线。有关这方面的事,他眼不见,心不烦,不究不问也都装糊涂了。可是偏偏寡廉鲜耻的杨丽,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大老钱朋友面前,提及这他最不愿提到和最不愿联想的事,使得大老钱忒感没面子。
    
    于是,大老钱聚餐完回到家,摊牌认认真真告诫了杨丽一回。他声色俱厉地说:“拜托啦,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再提金老板送你这送你那了,让人觉得你和老板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我们有什么关系?”杨丽大声反问:“你把话说明了。”
    
    “还能有什么关系,床上关系!”老钱瞪着一双牛眼珠子,对杨丽凶巴巴地说。
    
    杨丽一听很不高兴,来巴西一个多月,她已侧面打听了很多人,早把大老钱的私生活,调查的一清二楚,她也正生大老钱的气,还没有找到机会和他算账,现在他倒像个正人君子,先发制人了!
    
    想到这里,杨丽心中的火苗,像被泼上一瓢油,火焰忽地窜升起来:“老板送我东西怎样?说明老板想着我。这些年你想着我了吗?你送我什么东西了吗?”
    
    “没捎东西是因为太远不方便,我有捎钱回去不也一样嘛。”大老钱争辩说。
    
    不提捎钱杨丽还气小点,一提捎钱更来火,她杏眼一瞪说:“还好意思提捎钱的事?你出国七八年,一共捎来2000美元,还是分了三次,其中1000块指定给你妈看病用的。好,不说钱的事。我和老板上床又怎样,就算我上床了,可我没有搞大肚皮吧。而你呢?你不仅跟白人上床,你也跟黑人瞎搞,黑孩子、白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加上你在国内的儿子,现在你是‘亚非拉’全都有了!”
    
    “你……这……”大老钱被杨丽一顿数落,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丽喘口气又说:“中国人中谁有你风流。好,你风流就风流吧,风流够了,又玩道貌岸然,像一个圣洁的卫道士,教训起我来了……”
    
    杨丽毫无忌讳,大声斥责着,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喘着怒不可遏的火气。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经过多日思考的杨丽,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顾虑了,因为她决定要和大老钱分手。分手的原因不仅是大老钱私生活太不检点,她还看得出,大老钱的经济状况也糟得尚立足未稳。说白了,他甚至还没有接纳妻子来定居的起码条件。凭着这一点,她是不会轻易离开金老板,傻乎乎地留在巴西的。如果夹在大老钱的黑妞、白妞中间,肯定要受没完没了的窝囊气。
    
    被杨丽一顿声色俱厉的斥责,大老钱无言以对,无言以驳,甚至是无言解释。
    
    尽管他的风流,有时是不得已,但风流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怎么也难以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杨丽的原谅和宽恕。
    
    大老钱嗟叹一声,两手抱住低垂的头,手指插入两鬓,使劲撕着自己的头发。
    
    杨丽在巴西的这一个月,也看到了一批类似大老钱的华侨生活处境。国内人总向往出国,似乎国外的天上常掉馅饼,地上到处有黄金可拾。其实,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不劳而获。就说巴西吧,经济越来越不景气,新华侨却越来越多。打工的位子竞争日趋激烈,谋生都不容易,谈何发财!
    
    就拿身旁的娟子来说吧,报社关门了,那么美丽的身段,那么漂亮的舞姿,也只能去开个小百货店。小货店的老板,充其量也就是国内的个体户。如果在国内,像她这种搞艺术的人,打死恐怕也不会去开小百货店吧。
    
    那个胡秋妹呢,也是找不到一份长久稳定的工作,如今只好去跑货。跑货累还不说,一怕强盗,二怕“老肥”,三怕警察,那份提心吊胆的生活,不是一般的人心脏能承受起的。
    
    杨丽觉得,与其在国外当疲于奔命,朝不保夕的穷华侨,不如在国内做个悠闲自在,饱食终日的富百姓。于是,杨丽选择了回国之路,并可能一去不再复返。
    
    一提到回国,杨丽就想起矮矮胖胖的金老板。这个刚接触时她并不喜欢的男人,如今已成了她的‘情’和‘性’上,割不断理不清的一团乱丝。她究竟喜欢他是情多于性,还是性多于情,她一下子说不清楚。
    
    万事都有因缘,没有大老钱的出国,就不可能有金老板的空穴来风。
    
    姑娘时代的杨丽,是单纯的,坚贞的;单纯得近于无知,坚贞的得近于封建。在18岁以前,她不知结婚男女睡在一起要干什么,只以为找个说话和生活的伴。她甚至搞不清小孩是从阴道里生出来的,还是从屁股眼里生出来的。她想不出那么细小的阴道,怎能拱出个孩子。直到临结婚前才知道什么是房事,但她还是不完全理解,为什么男人要骑着女人干那种事。那种事在她看来是丑陋的,恶心的,见不得人的。
    
    她和大老钱的相识,起初完全是被他的豪爽、义气和诙谐所吸引。她喜欢听他讲军旅生涯的故事,尽管这些故事,有的是大老钱道听途说的,而并非亲身经历。但大老钱太擅长表达,每一个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都会把人逗得捧腹大笑。
    
    在与大老钱谈恋爱的日子里,走在马路上的她不许他碰她,诸如搂腰挎胳膊,是万万不可以的。她不愿让熟人看到她轻浮。她和大老钱有一条戒规:两人结婚之前,“君子动口不动手”。
    
    记得婚礼前一个星期天晚上,杨丽在大老钱家里玩,天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并没有短时间停雨的征兆。大老钱挽留杨丽住在他家,央求了半天她才答应。
    
    这晚的半夜,大老钱摸进了杨丽的房间,他想提前和杨丽亲热一次。在他看来,反正他们都已领了结婚证,结婚只是差一顿喜酒了。可是这一晚,他尽管一番大汗淋淋的搏斗后,把杨丽的内衣内裤剥个光光,但坚贞的杨丽,守着最后的防线──两腿夹紧,就是不让他的硬物进入她的体内。
    
    他苦苦哀求杨丽,说他们已经登记了,已是合法的夫妻了,而且只差一个礼拜就举行婚礼,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男儿不轻弹的眼泪,但是杨丽始终没有分开紧并的双腿。
    
    杨丽温柔娇嗔地哄他说,只有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天,她才会对他奉献她最珍贵神圣的东西。大老钱拿她毫无办法。
    
    这一个晚上,他虽没能提前尝到同房的欢愉,但是很敬佩杨丽视贞操如生命的倔劲。他认为娶这样一个老婆,即使走到天涯海角都放心。因此结婚后,他从没有对杨丽有过什么戒备。甚至在出国的头一二年内,大老钱对杨丽还是一百个放心。他觉得杨丽不但很正派,而且还很善良,为了帮大老钱出国,她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钱,包括她当姑娘时的积蓄。
    
    大老钱的出国是颇费周折的,花了6000块美元让朋友给作了一个担保,又催办了一下签证,他就到巴西来了。
    
    为买飞机票,他们花去了结婚后全部存款还不够,杨丽又把当姑娘时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谁知,大老钱好容易凑足钱买了机票,可是飞到巴西这一边,海关见他买的是单程票,不准进关把他又原机送回了中国。
    
    第一次出国功亏一篑,大老钱没有就此死心,听说签证还有效,决定再进巴西。
    
    上次一张单程机票已花光了两人全部的钱,再买一张双程票就更困难了。
    
    怎么办?借!两人动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的关系借钱,但是算来算去还是差3000多人民币。
    
    卖!杨丽狠狠心,要卖家里刚买的18寸彩电,和一台日本产电冰箱。大老钱却舍不得卖电视机、冰箱,这两样东西,都是托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现在卖出去只可卖半价,太可惜了。再说,没有电视机,杨丽他们母子看什么?当时,电视机简直就是儿子小刚的命。
    
    但是,少了这3000块就出不了国。最后,在小刚的哭喊声中,电视机还是被搬走了。
    
    电视机卖掉了,大老钱出国了,这个平时热闹温馨的家,一下子沉寂冷落下来。
    
    然而,一个更悲哀的事实,杨丽当初是不曾想到的,那就是她倾家荡产送大老钱出国,到头来的结果却是,把丈夫拱手送进了异国女人的怀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老钱走后,杨丽一直厮守空房,朝思暮想等待大老钱接她出国。她像一个古代农妇,望着月亏月盈,苦等着戍守边陲的丈夫归来。
    
    这个时候,她已不再是羞涩的新娘了。不再像初婚时那样,不好意思细瞧一眼丈夫的生殖器。她对性生活虽然还没有太强烈的快感,但她也喜吹把丈夫的阳物抓在手里玩捏着,从软的一直玩捏到硬的,硬得不满足它就不会软下来,这时候她才恩惠施舍似地,让它进到自己的体内。她不再害怕它像在恐惧一条吐着红信的蛇了。每当让他进去之前,如果有什么事要和他商量,在这个时候开口,几乎事事都会得到满意的结果。从中,她就有了一种征服男人的快感。有人说,男人是靠武力征服世界的,而女人是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的。征服男人的最好时机莫过于此。
    
    大老钱出国时,杨丽正处在上述那个生理上需要丈夫,并享受丈夫爱抚的阶段。
    
    原本,她可以像古代妇女一样死守空房,但各种传言打破了她对丈夫的信任,在信任危机之时又冒出个金老板来。于是,她昔日固若金汤的贞洁防线被冲破了,她稀里糊涂地作了另一男人的俘虏。姑娘时代的贞洁信念,被金老板的爱冲涤得无踪无影。有时她甚至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当姑娘时的她,崇尚被强奸而应去自杀,现在自己竟然这般开放。是自己堕落了,还是世人的观念变了,她说不清。
    
    二
    
    不吸毒品永远不知吸毒的快感。尝过吸毒快感而得不到毒品是难以忍受的。一生未婚的老姑娘,比寡妇更经得起男人的诱惑,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大老钱出国走了,杨丽头一二两个月里,是靠回顾与丈夫在一起的柔情,渡过一个个寂寞夜晚的。时间一久了,回顾就像一瓶挥发掉醇香味的老酒,越来越淡,终于不知哪一天被弃之一边了。
    
    大老钱刚走时,儿子小刚还小,他体弱多病,杨丽动辄跑医院,消耗了她不少的时间和体力。小刚得过百日咳,得过慢性气管炎,得过中耳炎,得过肝炎。在大老钱出国的前两年里,大部分的周末和节假日,杨丽都是在从家到医院往返的路上渡过的。
    
    记得有一年的春节,从大年三十到初五,杨丽背小刚到医院打了一个星期的吊瓶,才控制住了儿子的心肌炎。那时候没有大老钱在身边帮忙,她搭不起计程车,只好背着小刚乘公共汽车。春节期间公车少,在西北风刮得像小刀割肉似的寒风里等车,一站就是个把小时。
    
    不过,那时候她更多感受到的苦,是无人疼爱,无人体贴。
    
    随着小刚一天天长大,生病少了,跑医院少了,她慢慢感到累去闲来了,一种孤独和难以排遣的烦燥凸现出来,夜显得漫长而孤寂难熬。
    
    这时候,她在表姐的介绍下,来到天华中外合资公司工作。她从过去的会计,变成了私人企业老板的秘书。
    
    初次见到这个镶着大金牙,讲话尖声尖气的金世达,她并不怎么喜欢他。这个皮肤又白又细,身材矮矮胖胖的金老板,比起高大粗壮的大老钱,实在太缺少男子汉气派了。
    
    其实,金世达长得什么样子,与她有何相关,只要每月工资袋里的钞票不少,并时有增长,就是她最开心的事。果然,心想事成,才给金世达干了三个月秘书,工资袋里百元的票子,就涨出三张来。
    
    杨丽工作的办公桌,安在金老板办公室的外间,一般人进出老板房间,都要经过她的传达,她成了最贴近老板的人物。当然,金世达的房间还有一个便门,那是老板秘密进出的地方。
    
    有一天下了班,金世达没有走,走出他的办公室,来到杨丽的房间,手指间夹着香烟来聊天。金世达的家室妻小都在新加坡,他三天两头飞来飞去,乘飞机的次数比杨丽搭出租车还多。
    
    “杨小姐,这个星期天,我又要回新加坡去了。我的儿子要参加大学联考,太太非让我回去给儿子助阵,说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才能发挥正常。咳,我这边多忙,哪有时间回去。”金老板坐在杨丽前面说。
    
    金老板难得有时间与下属聊天,杨丽认为是一种荣幸,忙笑着说:“儿子高考是件大事,回去一下也是应该的,反正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金老板摇摇头,无可奈何说:“唉,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年里,有三分一的时间,是在飞机上和飞机场渡过的。别提我有多烦坐飞机了。”
    
    杨丽眼里露出羡慕的光泽:“人的命真是相差太大,金老板都坐够了飞机,可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坐过飞机呢。”
    
    “没坐过飞机?”金世达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那你到再远的地方,也都坐火车吗?”
    
    “是的。不过,火车我也很少坐。不怕你笑话,出了咱东北三省,我只去过一次北京、天津,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金世达深吸了一口香烟,仔细打量着这个给他工作了几个月的秘书。平时他太忙,从没注意观察她的相貌,心里只有一种印象,她做事还算认真负责。
    
    此时他发现,这个秘书还长得挺清秀,只是她没有打扮自己,既没修眉,也没有施粉涂唇,既不戴金,也没着银,一副芙蓉出清水的自然秀丽。如果她要是打扮起来,可比一般的香港女人、新加坡女人漂亮多了。
    
    他依稀记得有人说过,杨丽的先生好像出国了。但是,金世达因忙于刚成立的合资公司,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公司业务开始上轨道了,他才有点空来关心一下他的员工。
    
    “你的先生出国了?”金世达问道。
    
    “有两年了,到巴西去了。”杨丽低头说。
    
    “两年你一个人操持家不容易。孩子多大了?”
    
    “刚九岁。”
    
    “他的爷爷奶奶帮忙带孩子吗?”金老板关心地问。
    
    “没有,爷爷中风半身不遂,奶奶伺候老头子还忙不过来,谁顾上我们。”
    
    “那孩子放学回到家,没有人管他,能放心吗?”
    
    金世达一副同情的样子,说:“早知这样,你不应该加班。”
    
    他说罢转身要回他的办公室,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我也要回宾馆休息了,可以用我的车送你回家吗?”
    
    “这……可以是可以,但你回宾馆呢。”杨丽嗫嚅地问。
    
    金世达说:“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宾馆也不迟。你叫司机备一下车。”
    
    当司机小宋把金老板的凯帝拉克车,开到了公司的大门口时。金老板抢先一步走到车前,一副绅士风度,给杨丽拉开后座的车门,让杨丽钻坐进车,他才从另一则上车。老板给她开车门,使杨丽有点不好意思。
    
    等车子开动了,杨丽才发现,车子的座位是真皮的,又软又细,比一般轿车舒适多了。她知道这辆凯迪拉克,在他们的城市里仅有两辆。在天华公司里,只有副总以上的人,才偶尔陪金老板坐过这辆车。一般的员工中,大概她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人。
    
    车上播放着粤语歌曲,金老板是由香港到新加坡去的,他喜欢听粤语歌。
    
    二十几分种后,凯帝拉克在杨丽的指点下,来到了一幢宿舍楼前。
    
    “到了,我就住在这座楼的第二层。金老板,来家里喝杯茶吧。”杨丽随口说道。到了家门前,不邀人作客是不礼貌的。但这完全是客套,她并不希望金老板到她家,因为她完全没有准备,家里乱得进不去人。
    
    “好,我看看就回来。”金老板竟然真的要下车,对司机小宋吩咐道。
    
    金老板没有叫小宋跟他一齐上楼,而让他留守在车上等他,倒不是出于隐私的考虑。小宋开车拉他出去,不管把车子开到哪里,都不得离开车子半步。因为,有一次他们去一家饭店吃饭,出来时发现车上的标牌物,不知给哪个贱人拧去了。专到美国订做空运一个标牌物,就花了几千美金。从那以后,小宋开车出去就时刻不离车子了。
    
    两人来到二楼,杨丽打开房门,屋里灯光暗淡。金老板没有看见杨丽的儿子,便问:“你儿子呢?”
    
    “到邻居家看电视去了。我去叫他。”杨丽出门到隔壁喊小刚去了。
    
    “金伯伯好!”小刚回来了,一进门便很礼貌地叫着金老板。
    
    “嗳,你好,小朋友。”金老板摸摸小刚的头,环视一下四周问:“怎么家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杨丽告诉金老板,电视机本来是有的,但为了给丈夫出国凑钱卖掉了,现在还有很多债款没有还上,因此还不能买电视机,儿子只好到邻居家去看电视。
    
    “家里怎么可以没有电视呢?好,明天公司给你买一台。”金老板痛快地决定了。
    
    “这怎么可以,我哪能让公司给我买电视。”杨丽感动得眼圈都有点红了。
    
    金老板一本正经说:“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孩子。在国外,孩子也是高于一切的。”
    
    这一天晚上,金老板没有在杨丽家久呆,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杨丽冲的茶就告辞了。但杨丽的寒酸家境,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二天的晚上,第一百货店家用电器部,按照购货单地址,给杨丽家送来了一台29寸的大彩电。
    
    三
    
    有了彩色电视机,杨丽的家里就有了欢快,就有了人气。不久,金世达见丽家没有冰箱,又给她买了一个冰箱。杨丽开始坚决不要,但金世达说,她捎给他吃的糖醋鱼做的很不错,可是鱼是晚上做好,第二天带来中午才吃,就不太保险了。因此还是需要个冰箱的,这个冰箱不是为她买的,是为他的糖醋鱼买的,杨丽只好收下了冰箱。
    
    大老钱走后的前两年,杨丽常去信问大老钱,何时能把她接到巴西去。大老钱来信说,连他自己还没弄到一张身份证,暂时没有办法接她出来。如果花钱为她办签证,至少要一万美元。
    
    大老钱出国时欠下的钱,还没有还完,怎么可能再举债呢。于是,出国的事只好暂搁一旁。杨丽这边一时出不去国,但那边有关大老钱的传闻,却不时飞到杨丽的耳朵里。
    
    有人说,亲眼看到大老钱和别的女人同居了,那个与大老钱同居的女人,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只是因为长得太丑嫁不出去,才看上了体形魁梧的大老钱。
    
    有一次,她还听到一个同事在议论:“这个杨丽真是死心眼,她的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风流不羁,她却在家里,为他坚贞不渝地守空房。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真有这么愚忠痴情的傻妇人?如果老公在外面安分守己,守空房也值了,但问题是老公在外并没有闲着。人生一世才有多少青春岁月,她就这么白白空耗掉了,让我我才不那么傻呢。老公找老公的,我找我的,我是女人,我也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心和体贴。”
    
    这些传言和议论,像一波波翻腾不息的浪涌,不断冲撞着杨丽传统观念的大堤。她的疑问从此越来越多。
    
    为什么大老钱不捎钱回来?为什么来他的来信越来越稀?为什么他不再提接她出国之事……难道这一切,与他在地球的那一端另有了新欢没有关系吗?
    
    与其这样天各一方活守寡,倒不如分手两便为好。杨丽想到了离婚。
    
    从小就把“离婚”看得特别不幸的她,也想起这两个字眼来。但偏偏这时她不能提出离婚,因为另一种有关她的绯闻,正在最敏感的一些人中小范围地流传着。
    
    那人言可畏的传闻说,杨丽也耐不住寂寞,和她的老板金世达勾搭上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提出离婚,不正好给证据不足的传闻,添了一个颇具说服力的佐证吗?
    
    她暂且打消了离婚的念头,为了解脱她自己,更为了保护金世达。
    
    如今的杨丽,已经不再反感金世达了。人就是那么的奇怪,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初你认为他的缺陷,现在甚至都变成了优点。
    
    金世达矮胖胖的身材,如今在杨丽眼里,不再是臃肿丑陋,而是富态华贵的象征,就像年画上招财进宝的胖财神,人见人喜,人见人爱。金世达那白白细细的皮肤,碰触上去有一种软滑细腻感,透着一种富贵优裕的灵气。
    
    如果说,金世达靠送电视、送冰箱博得了杨丽的好感。那么金世达携杨丽外出旅游,才是开启她对他的依恋的序幕。
    
    金世达是一个爽快的人,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世和家境。他的太太是香港一家名门望族的女儿,但因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而长得干瘪瘦小,毫无女人的性感。
    
    当年他娶她,完全是从经济角度考虑。尽管他总爱不起她来,但为了孩子,为了情义,为了这份靠太太的关系发展起来的家业,他不能也不想与她分手。
    
    在事业上,金世达可以说是,如愿以偿了。但在婚姻上,他永远遗憾终生。
    
    凡事有比较才有鉴赏。金世达没来大陆前,他不知大陆的女人好看。到大陆来投资,才惊奇地发现,大陆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杨丽就是其中一个漂亮而又成熟的“大女孩”。
    
    金世达喜欢杨丽,是因为杨丽清秀而不轻浮,含情脉脉而不纵情放荡。他喜欢杨丽,还因为杨丽曾多次婉转地抗拒过他份外要求。
    
    有一种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女人往他身上靠,他就越是反感那女人;而越是女人抗拒他,他就越想征服那女人。大概金世达就属这种男人。
    
    在太太干瘪的身上,金世达得不到同房的兴趣。于是去红灯区找小姐,就成了他在香港周末的爱好。太太也知道他每个周末的去向,但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全当不知道。
    
    来到红灯区的夜总会,他喜欢要上一杯酒,边品尝着琼浆玉液,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此时任何主动上前搭讪的小姐,他都不屑一顾,最后选择跟他上床的,往往是那个向隅而坐,郁郁寡欢的小姐。尽管这位小姐不一定很漂亮,但他喜欢自卑的风尘女子,大概是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心吧。
    
    有一次,在一家夜总会里,别的小姐都穿着比基尼,半露丰乳和臀部,可是有一个姑娘,却穿着长袖衫、牛籽裤静坐在一隅。他把这个小姐叫到身边聊天,得知道她也是三陪小姐,就凭着她严而不露的打扮,他把她带回旅馆同床共枕。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刚到夜总会工作,还性窦未开,因此不愿穿袒胸露臀的衣服。
    
    第一次和杨丽上床,是那次到香港旅行。他们租的酒店房间,是两间既可以分别进出,但中间又有暗门相连的套房。因为不租两个房间,杨丽是坚决不答应的。
    
    这一天的上午办完公事,金世达带杨丽逛金店。站在金光灿灿的首饰橱前,杨丽的眼睛里充满欢悦。但她只是在用目光欣赏,并不去询问它们的价格。她知道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买不到店里任何一样东西。
    
    金世达却叫店员,拿出一件件首饰来看,并让杨丽帮他参谋,哪一件首饰更漂亮。
    
    金世达看了这件看那件,最后按杨丽的审美观,买了一条带鸡心坠的金项链,价值一万多港币。在杨丽看来如此昂贵的项链,金世达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就买下了。
    
    晚上,金世达带杨丽到一家大酒店吃海鲜,他们吃的是澳大利亚进口的龙虾,日本进口的牡蛎,和上海空运来的大闸蟹,喝的是XO的高级酒。
    
    就在那烛光鲜花布置的包间里,金世达打开了从金店里买的项链盒,亲手把鸡心坠金项链给杨丽戴上。杨丽本以为,项链是金世达买给太太的,当知道是专为她买的,喜出望外,不知该怎么感谢金世达好。
    
    活了三十多岁,杨丽第一次来富丽堂皇的香港,第一次进高档的饭店用餐,第一次戴上金光闪闪的昂贵金链,她不知有多么兴奋和喜悦。这一切,都是金世达带给她的。
    
    这天晚上,她和金世达说说笑笑,猜拳喝酒,两大杯的XO,不知不觉进了肚,她红光满面,飘飘欲仙。
    
    她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宾馆的,也不知怎么回的宾馆,当她半夜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金世达的怀里。
    
    金世达的软软的手,正在抚摸着她的肩膀,摸着她的胳膊和乳房,并慢慢摸向她两腿之间那神秘而潮湿的地方。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赤身条条,一丝不挂。
    
    她弄不清是他闯进了她的房间,还是她误上了他的床铺。她不知该抗议还是该道歉,她已分不清谁是谁非了。她的手,本能地抓住了他往下摸去的手,嘴里坚定而又无力地说了一声“不!”
    
    不知是冤屈还是激动,不知是难过还是兴奋,她的眼里扑簌簌流出了眼泪。
    
    金世达看到了亮晶晶的东西,像哄小孩似地,边小声让她别哭,边伸出贪婪的舌头,不断地舔噬着她的眼泪。同时,他的手又继续顽强地往下摸去,一直摸进了两片湿润的花瓣之中……
    
    杨丽不由地像触电似地,一股酸麻颤栗通遍了全身……
    
    这是一种久违多年的感觉,既像过电,又像戏挠,不知是怕这感觉稍纵即逝,还是怕受不了它的刺激,而需要抱住一个支撑物,她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了金世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