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遇匪打劫被剥得赤身裸体
一 高大的旅游车,正以100公里的时速,奔驰在通向巴拉圭的106国道上。 密封良好的车厢里,闻不到发动机的汽油味,也听不到外面波涛般的风声。胡秋妹的眼睛,凝视着车窗外面。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夜的窗外一片漆黑,车上又拉上了窗帘,只有偶尔在与对面的车交错时,才会有一束光亮,透过没有遮严的窗帘一闪而过,接下来又是漫长的黑暗了。 胡秋妹已是第三次跑货了,这一点她决不会记错的。因为每次到巴拉圭跑货,都有每一次不同的经历和遭遇,很难让人忘记和混淆。 她不知道此行巴拉圭,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 尽管这次临出门,她到宏道院抽签算了一卦,法师说她有贵人相助,此去巴拉圭不会有劫,但她还是有点不踏实。毕竟大老钱今天没有和她同行,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跑货。 跑货对她来说,直到现在为止,还不是她所喜欢的一种工作。但华佗针灸院被查封了,连导导胡都丢了饭碗,更不要说她这个雇员了。不跑货又能干什么呢? 离开针灸院后,胡秋妹在家闲散了几天,经过反复权衡后,才接受了大老钱的建议——下海跑货。她觉得大老钱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出国是为什么来了,如果想混日子,那就不如呆在国内。既然出来了,就得争分夺秒地赚钱,不能一日闲来无事。 大老钱动员她跑货的那番话,至少对她说了三、四遍,她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大老钱这样对她说:“来到海外,赚到钱就是英雄,赚不到钱就是狗熊。什么赚钱就干什么,别讲什么面子不面子,也别顾什么好看不好看。千万莫小看跑货,很多有钱的中国人,都是从跑货起家的。瞧,人家大老崔,一周跑两趟巴拉圭,才来巴西不到两年,房子车子都买下了。说来大老崔没有你条件好,他至今还没有一张身份证,是借别人身份证的复印件在跑货呢。你呢,至少还有一张永居身份证吧!” 大老钱这番话,把胡秋妹说动心了。她想,如果跑货能挣钱,就先跑它两年,等赚一点钱,积累了一点小资本,再改做其它生意也不晚,这是眼下权宜之计。于是,她横下一条心,踏上了跑货的“丝绸之路”。 跑货是一种什么行为呢?如果用解放前的老话说,那就是跑单帮;如果从法律的角度上讲,就是贩卖没有发票的走私货。 80年代末90年代初,巴西采取闭关自守,不开放产品进口的封闭经济政策。与巴西仅一桥之隔的巴拉圭,采取低关税政策,桥头市就成了继香港、迈阿密之后,兴起的第三大自由贸易区。 巴拉圭明里对进口货实行低关税,而在贪污盛行的社会风气下,只要你肯向海关行贿,低关税就成了零关税。从而使得世界各地大批走私货,四面八方地涌向了巴拉圭桥头市。 作为内陆国家的巴拉圭,没有海港码头,所有进口到该国的货物,必须先运抵巴西桑托斯海港,再经巴西内陆转运到巴拉圭桥头市。巴拉圭是个仅有数百万人口的小国,哪消费得了那么多的舶来品。这些进口货,除了小部分通过别的渠道,销向了南美其他国家,大部分还是返回头来销往巴西全国。换句话来形容,进口商们把整柜整柜的货物从巴西海港运到巴拉圭,而跑货的巴西单帮客们像蚂蚁搬家似的,再把货柜化整为零,大包小包扛回巴西境内贩卖。 不开放进口的落后国策,使巴西成了走私贸易中的受害国。当了国际贸易中一个可笑的冤大头。 单帮客跑货要想赚钱,不能盲目采购。为了保证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货,能百分之百地销出去,临行前一般要拿到店家的订单。 拿订单是上门找店家,问他们需要带些什么货。这些货大到电脑、电视机、录相机、摄相机等家用电器,小到折叠伞、手表、文具或玩具。跑货人用小本,把店家要的货记个“豆腐帐”。等到了巴拉圭桥头市,就按订单去采购。带货返回圣保罗后,就把店家订的货送上门去,然后过些日子去店家收钱。过程说来并不复杂。 跑货的利润,一般在100%-50%之间,它时常根据行情的变化。而有升有降上下浮动。 从巴拉圭带货返回巴西境内,按巴西海关规定,每人有250美元的免税额度。250元以内不必纳税,超过的部分就应报税。如果跑货人照章行事按规定带货,扣去路费饭钱就无利可图。所以凡去跑货的人,一定是超标准采购。一般说,至少携带1000元以上价值的货,回来卖出去才会有利润。但是超额带货一旦被查到,货物就会被充公,这便是跑货的风险所在。 风险虽然很大,但因为利润也大,再加上本钱相对不多,使得很多人乐意铤而走险。 这支每天往返巴拉圭的跑货大军,其主力当然还是巴西人。但近些年来,中国侨民日益增多。 这么多的人在跑货走私,巴西国税局不管吗?管当然是要管的,但是国税局的老肥(稽查),人手和精力有限,对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上万跑货人,以及他们乘坐的数千辆旅游车,可谓是检不胜检,查不胜查。怎么办呢?只能采用抽检方法,即每10-20辆旅游车过关时,只抽检1-2辆。这样一来,就看跑货人的运气了。如果没有被抽检到,只要你带回2000美金的货,按50%的利润计算,一趟就可以净赚上千美元。如果按每周跑一趟计算,一个月下来也有4000-5000美元的赚头。 按大老钱的话说,这么好赚的钱,不抓紧时间赚,是他妈的傻帽!将来,总有一天巴西会开放进口。到了那一天,再不会有跑货的好日子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有人马不停蹄,一周跑两趟桥头市。这样钱就赚得翻番。更有胆大心野的,自己带四个大包还嫌不够,又雇几个巴西脚夫帮着扛货。一趟下来,就可赚几万块。 带的货越多,风险也就越大。一旦运气不佳被查到,所有的货物将被统统充公,你就是哭天抢地,老肥也不会手下留情。不把你当走私犯送进班房,就算对你仁慈客气了。如果你想捞回被“充”的血本,至少要再跑三、四趟货。而且这三、四趟还不能再被捏着,一旦再被抓到,就永远别想翻身了。 跑货是一条既有喜乐,也有风险和损失的艰辛之路。它可使你一年半载就成为暴发户,它也可使你一夜之间赔尽全部的本钱。 二 第一次跑货的情形,胡秋妹还历历在目。那一次就算是她跟大老钱下海“实习”吧。用大老钱的话说,是在对胡秋妹进行“传、帮、带”,就像当年在部队当兵,搞“一帮一,一对红”。 大老钱帮胡秋妹,是真心实意地帮,就说跑货的订单吧,全部是大老钱从他所认识的店家拿来的。有了订单,就不愁带回货来没有销路。 为了这次跑货,胡秋妹准备了1000美元的本钱,临出发她按大老钱的吩咐,把1000美元掖在了内裤里,大老钱则把钱分成二份,塞进了他那双臭运动鞋里。 胡秋妹和大老钱开玩笑,说大老钱鞋里的美元和他的脚一样臭,小偷即使知道钱在那里,都不屑去偷。 前往巴拉圭桥头市,他们乘坐一辆私人公司的大旅游车,出发时间是下午5点。通常,经一夜行车,翌日早上9点抵达巴西边境福斯市。下了旅游车改乘来往边境的公车,过桥到巴拉圭桥头市采购。采购完毕后租一辆计程车,把货运回巴西这一边,然后现乘来时的旅游车返回圣保罗。 以上便是大老钱告诉她的跑货行程。 首次跑货除了新奇,更多的是担心。这条跑货路程,虽被中国人喻为‘丝绸之路’,但途中变幻莫测,风险四伏,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浪漫富有诗意。 下午五点差一刻,胡秋妹跟大老钱来到乘车地点。 票是大老钱先垫付买的,他们两人的座位连在一起。上了车,大老钱够君子风度,把靠窗的位子让给胡秋妹,自己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上。大老钱说,这样方便他进出。他这人爱动,少不了进进出出。 高大的旅游车开动了。车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跑货的,大家彼此之间都熟悉。汽车一上路,趁着天还亮着,大家便开始聊天拉家常,海阔天空地瞎侃。 坐在大老钱斜对过,是一个留小平头的小伙子,他见大老钱身边多了一个年轻女性,就蹭过来搭讪:“老哥,什么时候又泡上一个漂亮妞,你可真有女人缘。怎么称呼她?叫嫂夫人呢还是‘纳毛腊达’?”在葡语中,“纳毛腊达”即是情人和女朋友的意思。 大老钱白了那小平头一眼,说:“别乱弹琴!她是我的邻居,第一次跑货。我只不过引引路,以后就靠她自己跑了。对了,说真的,下次她自己跑货,到时还请弟兄们多关照。” “没问题,你的邻居也好,你的‘纳毛腊达’也好,我们都一视同仁,保证好好关照就是。”小平头向大家眨巴一下眼说。 开过玩笑后,他们言归正传,聊起了跑货生意和巴拉圭近来的局势。 他们先说的是巴拉圭最近什么货好销,什么货不好销。接下来,又聊起巴拉圭的政治局势。最近,巴拉圭正在进行总统大选,红党和蓝党竞争激烈,暂时还不知谁能获胜。 巴拉圭是南美洲各国中,唯一没有和中国建交的国家。它是台湾邦交国在南美的最后一个据点。为了保住这个据点,台湾在银弹外交策略下,每年都要向巴拉圭提供大量的援款。每到总统大举之前,还要向总统候选人馈赠政治献金。因为与中国没有邦交关系,中国侨民在巴拉圭出了事,就得不到使领馆的援助,所以到巴拉圭桥头市跑货要小心谨慎,自求多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不觉间天慢慢黑了下来。车上聊天人的话语越来越稀,声音也越来越低,终于不知什么时候起,车厢里鸦雀无声,进入一片静谧之中。有人开始闭目打瞌睡,有人干脆打起呼噜来。 大老钱对胡秋妹小声说:“该睡觉了。”说罢从包里抽出一块被单布来。大老钱把被单铺在脚下的地板上,说:“我睡地上,你睡座上,这样都宽敞点。跑货关键要学会在车上睡觉,只要能在车上睡着觉,那这活就轻松了。” 胡秋妹还没明白大老钱要怎么个睡法,大老钱就身子一缩,钻到了座位底下了。 胡秋妹低头一看,大老钱横躺在座位下。因为座下长度不够,半截腿伸到了过道上。不过,好在夜里少有人走动,并不太妨碍交通。如果真有人通过,可以从他腿上跨过去。 临睡之前,大老钱又伸出头来,告诉胡秋妹,让她尽管痛痛快快地放心睡,明天上午9点才能到达福斯市,那时太阳高照,大家都会醒来,不必担心睡过头。 大老钱到底是当过兵的,不管走到哪适应性很强,说完话完没出五分钟,鼾声就从座位底下传了上来。 可是胡秋妹就不成,尽管她一人拥有两个人的座位,地方显然是比刚才宽敞了,但她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她的脚不能平放,弯曲的双腿总觉像灌了铅水,又胀又沉,怎么摆放都不自在。尤其大老钱又睡在下面,既不能踩着他,也不敢把脚放得离他的头太近,以免让他闻到脚酸味。 胡秋妹试着默背枯燥的数字来催眠,但念到了好几百仍毫无睡意,念着念着就忘记念到哪里去了。睡不着觉,她就信马由缰地遐想。她这是第一次去巴拉圭,不知那边的桥头市是什么样子,她就按自己的样子去想象。在她看来,既然是自由贸易地,一定是购物大楼林立,商号店家栉比,广告铺天盖地,招牌红红绿绿,一派繁荣景象…… 想着想着,不觉间她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外一片阳光初透。 “早上好,”大老钱突然从座位下爬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向胡秋妹点头问候。 “怎么样,睡得好吗?”胡秋妹问。 “挺好,我是一觉睡到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大老钱从车底下拱出来,站在过道上伸了一下懒腰,扭动几下睡僵了的身子,然后向车后方走去。胡秋妹知道,大老钱是到车尾的厕所方便去了。 车上的人都先后醒来,有人起身活动着身骨,有人去车后排队洗刷,有人开始吃早点,有人开始聊天闲谈。车上又恢复了活力。 九点多钟,车子开进了一个停车场。大家全部下车,各自拿了带货用的包,去改乘过桥的公共汽车。 巴西和巴拉圭两国边界,以一条天然大河为界。一座名为友谊桥的钢筋水泥大桥,跨越两国高高的河岸。两国在大桥的各自一端,设立了自己的边防站。 这座大桥长达1000多米,高数十米,横跨在两个峡谷之间,地势甚为险峻壮观。桥下是一条水阔流疾的大河。俯瞰桥下,但见混蚀的河水奔腾而下,浪花翻滚,湍流环生,一片朦朦水气。 巴西和巴拉圭同是南圆锥共同市场成员国,两国人民的来往互免签证,而外国侨民入境就必须签证。据大老钱说,中国人到巴拉圭那边采购,只要花30美元就可以买一个通行证,有效期是3个月。如果不买通行证被他们抓着,最少要罚你100美元。因为跑货要三天两头过境,还是买上一个通行证为好。 大老钱和胡秋妹乘车来到巴拉圭一边,在离边检站还有100米地方下了车。大老钱领胡秋妹走到一个穿蓝制服的警察面前,告诉他胡秋妹要办一个通行证。并把事先准备好的30美元和一张照片给了巴拉圭警察。 “NAONAONAO……”谁知那个警察摇摇头,连说了三遍不行,然后坚定地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他妈的,又涨价了!”大老钱骂道,对胡秋妹说:“这家伙要50块,没这个数就不办。” “怎么办?”胡秋妹望着大老钱。 “只好给了,既然人都到了巴拉圭门坎上,总不能为了省这20块,退回巴西去吧。” 大老钱说:“我身上有零钱,我来给,你千万别从你的1000美元货款里拿。如果你露了财,你的钱可就丢定了!巴拉圭的警察,和土匪强盗没有什么两样。土匪是不穿制服的强盗,警察是穿制服的土匪!” 大老钱把50美元连同胡秋妹的照片递上,那个警察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进了离身后仅十几米的边境站办公室。 大约过了顶多两分钟的功夫,那警察就拿着办好的通行证出来了。其办事效率之高之快,让胡秋妹怀疑那通行证的可靠程度。 胡秋妹接过通行卡一看,一张印制粗劣的黄色卡片上,用打字机打上了她的名字。这张卡除了填上了起始和截止日期和国籍,就再没有别的什么文字了。照片不是用胶粘上去的,而是用订书机歪歪扭扭钉上去的。钉哪儿不好,正钉在胡秋妹的鼻梁上。难怪证件办得这么快,简直就是粗制滥造。 不管通行证粗劣与否,总算有了一张护身符,胡秋妹放了心。大老钱带她搭上一辆公车,向巴拉圭方向开去。 过了友谊大桥,走不多远就进入了桥头市区。论城市的规模,桥头市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县城。不宽的商业街上,店铺林立,货摊遍布街头,熙来攘往的购物者,和塞满街道的轿车卡车,显得嘈杂混乱。 胡秋妹跟着大老钱身后,在店铺之间穿梭。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货品。她感到自己和大老钱,像两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拼命地在货堆间的缝隙里奔跑。 别看大老钱平时做事慢不悠的,可一踏上桥头市,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走路买货的节奏突然加快,马不停蹄地跑了这家店,又跑那家商行。 这时胡秋妹才知道,买货也是有很多窍门的。因为这里的店家经营的货品较为单一,经营电器的只经营电器,经营文具的只经营文具,而她和大老钱拿来的订单,品种有二三十种,至少要跑十几家店才能买全。此外,各店家的价格也不尽相同,想买到便宜货,必须货比三家,只有选购最便宜的货,跑货人才能有更多的赚头。 一个下午的时间,要跑十几家批发店,时间是相当紧张的。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回巴西那边,就乘不上当夜返回圣保罗的旅游车,那就要住巴拉圭的旅馆。住旅馆又是一笔花费,一般人是舍不得的。 大老钱到底是地头、人头两熟,走进店家,先打招呼,后吩咐:“你好!老板,我要五打彩笔,劳驾给我打好包,一个小时后我来取。谢啦!”说完调头就走。 他几乎每到一家都这样说,对店老板说话的口气之爽,就像他是店家的财神爷。 十几个店家跑完后,货就订购完了。胡秋妹再跟着大老钱,原路返回刚才去过的店家付款取货。 大老钱记性不错,跑过这么多的店家,他竟然还一一记着,没有落下一家。 一个下午跑下来,胡秋妹累得腿痛背酸。当他们把货全部拿齐,又大包小包地扛到马路边,等着叫出租车的时候,她累得实在吃不消了,顾不上脏不脏,一屁股坐在马路沿上不想动了。她感到混身燥热,肚子又饿,嗓子又渴。 到巴拉圭采购,完全不像假日里逛百货公司。那个紧张劲儿,简直就跟打仗一般。一家接一家地走,还要走得快,像是在急行军。累得她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但累归累,紧张归紧张,一旦把所有的货安全带过桥去,装上了返回圣保罗的旅游车,大家就松了一口气。当车子一开动,往靠背椅上一依,算一算这趟采购将给自己带多少利润,就忘了刚才那番买货的辛苦,而乐在其中了。这是每一个跑货人共同的感受。 胡秋妹第一次跑货那一趟,返回圣保罗的路上,他们的车子在40公里处,跳过了老肥的稽查。回到圣保罗后,把货挨个店家送去,等到货款收回一结帐,刨去一路的开销,她赚了1060多块美元。当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一趟桥头之行就赚1000多,如果照此跑下去,一年就可以挣到5万多元。假使连干它两年,她就可以买一座小洋房啦。 跑货的确是个不错的活,胡秋妹决定抓住机会赚点钱。 然而,运气不总是光顾她的。第二次跑货,他们的旅游车就遇到了老肥检查。胡秋妹和大老钱各带了四只大提包,老肥只允许他们带走两只提包,剩下两只被没收了。胡秋妹本想和老肥争辩一番,大老钱扯扯她的袖子道:“别去吵了!快,提两个值钱的包走吧。两个包也早就超过250元的免税额了。再去吵,一旦老肥火了,把你的包全部充公不说,还会以走私罪抓你去做牢!” 那一趟回来,大老钱和胡秋妹把货卖掉一结账,还好,没赚也没赔,算是白跑了一趟巴拉圭。 上两趟跑货,一趟赚,一趟平,运气还算不坏。胡秋妹没有泄气。今天大老钱有事不能来,她就独身上路跑货了。昨晚,她到宏道院里抽了一签,经一位法师注解,她的签子是个好签,签上说她近日做事,事事如愿,处处有贵人相助。 有这吉利命签鼓励,顿时精神振奋信心大增,她决定这次去巴拉圭,携带更多钱款,朝着高价值的电器品采购。跑货犹如赌场里玩轮盘下,赌注下的越大,一旦中了就赢的越多。这一次,她不仅带来了自己所有积蓄,还从大老钱那里借了5000美元。 三 一个半黑不白的巴西青年人,从她的前排座位上突然站起来。他的身影像一个晃动的棒子,打断了胡秋妹的回忆。 旅游车正奔驰在一片乡间野外,窗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车开出圣保罗大约有五六个小时了。 胡秋妹似乎想起前面这个混血青年人来了。在圣保罗临出发的时候,从等车到上车,这个半黑子,总在和一个白人青年嘀嘀咕咕。这两个人与众不同的最大特点是,都没有携带跑货用的大尼龙提包。似乎他们到巴拉圭不是去跑货,而是专程游山玩水。但看他们的打扮和气质,并不像那种有钱人家的子弟。 胡秋妹不知这个半黑子,突然起身到车厢后面干什么,或许是去上厕所? 正犯疑问,身后传来一声吼叫,把胡秋妹吓了一跳。循声回头看去,她的脸色顿时煞白。我的天,那个半黑子手里举着一支左轮手枪,正在大喊大叫:“听着——大家不要反抗!我们只要钱不要命!谁要反抗,子弹不留情!” 原来是抢劫!一场有预谋的抢劫。 那半黑子凶神恶煞地大声命令道:“大家听明白了?快,把衣服脱下,腰包、手提包、手机统统交出来。快快!” 在那半黑子身边,站了另一个抢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个人在上车的时候,默默无声,胡秋妹并没有注意到他,原来也是和半黑子一伙的。 与此同时,那个白人青年抢匪,已冲到汽车的前面,用枪顶着开车司机的脑袋,命令他继续开车,不得通过无线电话和公司联系。 “快,把衣服脱下来!统统脱,脱!”半黑子挥舞着手枪命令道。 一个高个单帮客犹豫了一下,想脱又不情愿脱,那个半黑子走到他面前,喝道:“你想找死!”说着用枪柄狠击了一下他的头,一股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大家一见有挨打,而且血流满面,都害怕起来,纷纷开始脱衣服,交出手提包。 中年男子从后至前,一个一个收着旅客们脱下来的衣服,交出来的手机、腰包、手提包,将这些东西全部装进从旅客那里夺来的大黑包里。 半黑子威逼着所有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只准留一件裤头和乳罩,连鞋子袜子都必须脱下交给那个中年人。 半黑子走到胡秋妹面前,见她裤头里鼓鼓囊囊,知道里面藏着钱,一把扯开胡秋妹的裤头,把装有美金的纸包抢去,扔进了大黑包里。 胡秋妹失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要去争夺,又慌恐地缩回手来。因为她看见半黑子眼睛里,射出一道可怕的光泽,并把手枪抬了起来。 7000多美元货款被搜走,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钱又不完全是她的,其中5000元是借的。损失了这些钱,她今后怎么个还法?她又被抢匪威逼,身上脱得仅剩裤衩和胸罩,面对满车陌生的男人,羞涩难当,蜷缩在座位上,两手交叉遮胸捂腹。胡秋妹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觉得羞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一个巴西单帮客,直拉胡秋妹的胳膊,示意让她不要哭。他担心那半黑子,万一不耐烦了,给胡秋妹一枪可就糟了。 抢劫的过程很快,仅五、六分钟时间,所有人的衣服、腰包和小提包,都被三个抢匪塞进了三个大黑包里。 这时,旅游车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白人青年命令司机停车,三个抢匪带着三个大包下了车。路旁,早有一辆小卡车等候在那里了。 三个抢匪将抢来的东西,扔上小卡车后车厢,一个钻进了驾驶室,另两个则爬上后车厢。没有牌照的小卡车,猛加油门,一阵风似地飞驰而去,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整个打劫的作案过程,一共不到七分钟。看得出,这三个抢匪相当有作案经验,他们怕旅客把钱到处藏,采用了扒光乘客衣服的办法。这样做除了可将钱财搜刮得一干二净,还可以减少作案时间。 一车饱受惊吓和羞辱的半裸男女,在路边不敢出声地停了几分钟。等抢匪的车开远了,确定绝对不会再回来,才放开胆子骂的骂,哭的哭。然而,哭过骂过之后,一时不知所措。是去先向警方报案呢,还是返回圣保罗?全都没了主意。 车停在路边总不是个办法。司机说,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小城市,他建议大家忍耐委屈一下,他把车开到那里先报个案。如果早报案,公路警察还有截获三个抢匪的可能性。大家一听是个好办法,一致同意按司机的意见办。 在汽车开往附近小城市的路上,不知谁把话题引到了那三个抢匪身上。这时大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回顾那三个抢匪是怎么冒充旅客上车的,然后又是怎样里应外合进行打劫的。 旅游车开到小城市的警察局门前,因为大家没有一件衣服可穿着下去报案,司机只好在车上猛按喇叭。 一个警察听到鸣笛走上前询问,得知情况后马上向值班警官报告。警官又打电话到市政府,市政府去发动附近的居民捐送衣裤。 当地的居民,很同情这一车被抢的乘客。闻讯后很快就送来了各家捐送的衣服,有人甚至还送来了水和食品。 胡秋妹分到了一套衣裤,她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等穿上身才发现,衣裤都太肥大了,根本就不是女人的衣服。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眼下只要能遮体就好。 大家穿上了衣服,惊魂才慢慢安定下来,司机在征求了大家意见后,决定开车返回圣保罗。不返回圣保罗也不成了,一车人几乎全是到巴拉圭跑货的,既然货款都被搜抢一空,还到巴拉圭去干什么。 汽车返回圣保罗的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钟。见大家没有钱搭出租车,好心的司机就挨家送。车到议员街202号前,胡秋妹下车开门进了客厅,这时娟子和楼上的劳丽达都睡了,只有大老钱的窗子还亮着灯。 胡秋妹蹑手蹑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动作很轻很慢,尽量不发出声响来。她不想这么晚了吵醒大家,更不想让大家看到她这副狼狈相。 还没有睡觉的大老钱,正躺在床上看小说,忽然听到胡秋妹的房间里有动静,很是奇怪。他想,胡秋妹不是跑货去了吗,明明是他亲自把她送上车的,眼下她的房间怎么会有声响呢?莫不是小偷从后窗爬进来了吧? 大老钱躺不住了,起身要去探个明白。他怕手无寸铁会吃亏,从厨房里摸了一把菜刀,紧握在手里。大老钱赤着脚丫,悄悄摸到胡秋妹房间门口。他屏气细听,当再次认定屋里确有动静,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推门冲了进去,举起菜刀正想大喊捉贼,却一下子愣住了。天那,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具丰腴的乳房和白皙的裸体。 原来,胡秋妹正在屋里换衣服,她刚把那套肥大的男人衣裤脱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她自己的衣服。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老钱猛地冲了进来。 大老钱结巴了:“你,你……不是,跑货去了吗?”接着很狼狈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以为是贼进来了。我不是故意要看……”他低着头去,不敢再去看胡秋妹。 “没关系。”胡秋妹背过身去,把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又回过身来说:“我们被抢了。” 说着,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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