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迎接家乡领导洋相出尽
一 这些天来,大老钱正为迎接家乡的政府代表团,作着积极认真的准备工作。 事情是这样,上个星期天,大老钱的二哥打来国际长途电话,问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大老钱一点不含糊地回道:很好! 每次和国内通电话,如果对方问他近况如何,大老钱都是这么一句话:很好!反正真好假好,你们又不能来巴西调查核实,因此干嘛说不好呢?如果你如实说不好,国内那边真关心你的人就会担心,假关心你的人就会幸灾乐祸。另外,如果你说不好,对方总爱抛根究底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要回答这些问题,他三言两语说不清,净是在浪费国际电话费。再退一步说,即使解释得清楚,对方也还是无能为力。生活经验告诉他,国内一旦发生了困难,海外的人总义不容辞帮一把;可海外的人一旦有灾有难,国内的人只能望洋兴叹。因此,每到国内遇灾受难呼吁捐款时,大老钱就发牢骚:“祖国母亲受灾,海外侨胞踊跃捐款。等我们海外游子受灾,谁来捐助?” 不过,大老钱发牢骚归发牢骚,但每次国内号召赈灾,钱他还是捐的,最少100美元,表一点心意吧。几年前国内搞“希望工程”,大老钱起了怜悯之心,认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安徽山区的穷孩子,每月寄去40美元,包他们读完初中。 二哥电话里寒暄过后,言归正传告诉他,他们家乡的一个贾副市长,要率一个代表团到巴西考察,问他能不能接待一下。这个贾副市长是他二哥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的老领导了,如果能接还必须接待好,不可有任何差错,否则宁可不接待。二哥最后特别提醒他:“如果接待得好,你能和这位分管经贸的贾副市长搭上线,大弟呀,你就可以做起进出口生意来了!贾副市长批个条子,让某外贸公司给你几个货柜,就够你赚的。” “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了,”大老钱一口答应,把接待任务大包大揽了下来。 大老钱就这脾气,万事差不多有了一点谱,先一口先答应下来再说。这种脾气有利也有弊,好处是碰到机遇,当机立断抢到手;弊处是常接下活来做不了,最后搞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因为很多事答应得痛快,真做起来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接待家乡副市长的任务,既然毫不含糊地接了下来,就得做点准备工作了。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接待得成果如何,不仅事关二哥的前程,也关系到自己的面子和未来的利益。成功与否,在此一役。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把这事给搞砸了。 首先,他要拟一个考察日程表。这一点不难。代表团来巴西一共只有三天,按照惯例,第一天上午接机,中午吃顿便饭。饭后午休一下,这是国内机关干部雷打不动的习惯,务必要考虑进去。下午逛逛市容,算振作一下精神。傍晚开一个中巴经贸座谈会。会议不要太长,两个小时内结束。晚上尽地主之谊,举行一个隆重的欢迎晚宴。第二天去里约·热内卢旅游观光。第三天上午返回圣保罗,中午便饭后休息,下午采购巴西的宝石和纪念品,晚上再来一个热情洋溢的饯行宴会。这样,保证贾副市长和代表团玩得通快,走得高兴。 大老钱知道,国内出来的代表团,哪一个不是来公费旅游的?吃好玩好是最最重要的。考察访问嘛,那不过是个出国的幌子。当然,如果你能给他们准备点有关巴西的资料,那就是再周祥不过的接待了。因为有了这些资料,他们回国后就有了出国考察的成果报告。这些资料也是大老钱必须准备好的。 再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印好自己的名片。在巴西大老钱平时是不用名片的,主要原因是在这里印中文名片太贵,每张要五毛钱,合人民币得五块钱,哪舍得用名片。发名片就等于在发钞票。他的钱还没到多得没处花的地步。 但是,这次家乡代表团来,不管多昂贵,也要印一盒名片了,不能叫人家感到寒酸。名片的中文字,可以让娟子帮忙到报社里打,然后再拿到外面制版印刷。 名片上该印什么头衔,倒是该好好推敲一番。大老钱在侨界里,现在有两个职务可以上名片,一个是圣保罗华人协会文艺组副组长。因为他常在侨界的国庆春节联欢会上登台献艺,就得了这么一个头衔。说起来,这全是华协会长会做人,设个职务以资鼓励大老钱的义务演出。大老钱另一个头衔,是圣保罗京剧社的理事。圣保罗有一帮六、七十岁的老票友,见大老钱会唱几口京剧,就拉他到京剧社里唱京戏。这帮老票友,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中午,借北京饭店的二楼举行活动,大家随意作打唱念,过了一把京剧瘾后,老社长就请大家到楼下聚餐。就这样,大老钱得了个“理事”的闲职。 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公职”,是不能漏掉的,必须写上。不过,他对它们进行了一点必要的技术处理:把华人协会的“文艺副组长”改成“华协副会长”,把京剧社“理事”前面加了一个“副”字,后面添了一个“长”字,就成了“副理事长”。 除此之外,他又虚构了一个巴西振兴国际贸易进出口公司总裁的头衔。按他的解释,这不是虚构,因为国际贸易他已经做了多年,眼下做的虽然只是到巴拉圭的一段,但他的业务迟早有一天会发展到全球的。他希望能借这次家乡副市长到访的东风,把真正的国际贸易工作开展起来。那样,他就不再做偷鸡摸狗的走私生意了。 在国外最大的好处是,有结社的绝对自由权。只要你能拉起人来,你就可以随便担任这个会长,那个理事长。在圣保罗市,华人的各种社团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从人数上说,超过100人的社团,就算是大社团了。几十个人的社团,不算寒酸的小社团。甚至十个八个人,也可以注册成立一个社团。 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一个多月。代表团明天就要到了,所有吃、住、行问题,大老钱一切都安排就绪。 代表团下榻在一个华人开的酒店里,房间已订好。巴西人的旅馆条件好是好,但语言上有障碍,另外房间里没有热水,这对喝惯了热茶的中国人不太方便。 接机用车和到里约旅游观光之事,包给了一家旅行社,旅行社出车出导游,服务不会有任何问题。两次宴请的饭店,也事先订好了。一顿巴西的正宗烤肉,一顿上档次的地道中国餐。 眼下悬而未决的问题,只剩下中巴经贸座谈会的会场还没有落实。 如果到酒店租个会场,倒不是怕租金太贵,主要是考虑到代表团会不会感到奇怪:咦,堂堂一个振兴国际进出口公司,怎么连个办公场所也没有,是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司? 因此,这个座谈会最好是在公司里开。可是,大老钱哪有什么办公场地,一只手提电话和一个公文包,就是他公司的全部的固定资产了。 在外面临时租一间房子,充当一下振兴国际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但是在巴西租房子很麻烦,又要打合同,又要找担保人,而且一租最少两年半,只租一天的房子哪里找。 他四处托朋友打听,终于有了喜出望外的好消息:一位朋友的电脑公司搬到外州去了,房子因租期未满,还空在那里没交还房东。那朋友同意将那套房子,无偿借大老钱用几天。 太好了,天助我也!大老钱惊喜不已,忙让人去取钥匙。钥匙一到手,大老钱就像吃了定心丸,脸上愁云一扫而光。他打算好了,明天吃过午饭,等代表团去逛市容了,他就率人把那个办公室布置一下。哈哈,他这个振兴国际贸易进出口公司的总裁,也有间像样的会议室了。 那家电脑公司,大老钱曾去过,房屋布局情况他大体知道。那套办公室,面积不算小,只要稍微布置一下,就蛮像个会议室的样子。 大老钱手里有房,心里不慌,倚在沙发上,把脚高高地跷在写字台上,闭目养神。突然,他抽回双腿正坐起来。他差点忘了另一件当务之急的事,那就是尽快把参加座谈会的人员名单敲定。 这个中巴经贸座谈会,是代表团来巴西访问的重要日程。出席会议的人员构成情况,一个月前就报给国内了。当时材料上清清楚楚注明,此会除了有华侨商人参加外,还将邀请当地政府代表、巴西企业家出席。它一方面表明,大老钱很重视这次副市长的来访,精心安排着代表团的活动。另一方面则显示,大老钱在当地有很大的影响,社会关系深厚。 说实话,当时大老钱安排座谈会时,并没有打算真的去请政府代表。这倒不是他不想请政府代表,而是他的能力还不够。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写上这一条呢?在大老钱看来,计划上的东西,是一个努力的方向,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实现。写上市政府代表出席,是一个吸引人的噱头。退一步说,即使他们不来,也无关紧要。出访中的活动项目甚多,哪能钉克钉,卯克卯,一点没有差池。 至于巴西企业家嘛,他是有把握请到几个的。不过不能要求太高。那些财大气粗的大企业,是不屑与大老钱的提包公司玩“家家”的。因此大老钱决定,临时抓几个小企业主,来凑凑座谈会的人数。 在华人侨领及企业家方面,他第一个要请的是华人协会秘书老陈。老陈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小吃店,论财力算不上什么企业家,但他接人待物挺老练,发言和写作能力也不错,又是大老钱的铁哥们,这人一定要请。大老钱准备在把他介绍给代表团时,称他是华协的代会长。会长不在秘书来代,也是正常情况嘛。华人协会是巴西最大的华人社团,代会长的官职也不算小了,陪陪副市长档次说得过去。 另一个要请的人是白毛周。白毛周是周汉雄的外号。老周六十多岁,年轻时就是少白头,一过五十,整个头发全白了,就得了这么一个绰号。白毛周嘴头子挺能说,最大的特点是,凡侨界有白吃白喝的活动,他准按时到场,风雨无阻。像这种人,只要对他说一声,散会后有饭吃,他必来无疑。 再一个就是娟子的老公蔡正良,他正想和大陆做点生意,大老钱向他吹了一番参加这个会的好处,他就答应一定到场。蔡正良是台湾人,他来了就算台商代表。 剩下的与会代表,就是202号的姐妹们了。胡秋妹一口答应要来,她不仅义不容辞地参加,还将把导导胡带来。导导胡不是能侃善聊嘛,大老钱的座谈会正好给他提供了用武之地。当然,大老钱让胡秋妹警告他,千万别再吹大兴安岭是他家的。这个从东北来的代表团,太明白大兴安岭的归属问题了。大老钱给导导胡出了个题目,让他谈谈中医中药在巴西的前景。胡东顺有那把年纪,权当是老华侨的代表吧。 娟子关键时刻是很捧场的,她保证决不会缺席,而且她还会带一个报社的记者来参加座谈。她已和老社长讲好了,给这个大陆代表团发一条消息。大老钱一听高兴得直给娟子作揖,太棒了,座谈会的新闻如果能见报,让代表团带一份报纸回去,又是一个出访考察的成果。 巴西方面人士呢,刚才说过了,去找市政府代表吧,请到请不到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按通常的情况,请政府官员起码一个月前就得约时间。即然这样,就近找几个巴西人凑凑数。 房东劳丽达算一个,她是个小房东,让她代表房地产业的代表说点什么。如果有必要,可以让她谈谈巴西房地产业的状况。劳丽达还答应,把她爸爸卡洛斯请来。她爸爸开汽车行,算个巴西大企业家吧。大老钱见过露的爸爸几次,这个意大利老头,还蛮有派头的,就像一个政治家,演讲口才也不错。 数来数去与会人数,大老钱觉得巴西人似乎少了一点。突然他又想到一个人。对了,街对面有一个家具店,老板是葡萄牙人,名叫安东尼奥。他刚死了老婆,对娟子和胡秋妹挺有点意思的。让胡秋妹去请他,安东尼奥一定会到。这样一来,巴西人就够了。让家具店的安东尼奥,谈谈巴西的木材出口和家具制作,也是一个中巴经贸座谈会的好题目。 大老钱掐指一算,两个小时的会议日程已满满当当了,放心地咧开大嘴巴笑了。心想,座谈会一完,就去吃巴西烤肉。这顿烤肉要选一家上等的店,这个钱是不能省的。 订好了座谈会的人员,大老钱开始构思布置会场。 会场要弄得像一个公司的样子。比如,要搬一台电脑过去,另外再弄一台传真机、一部电话机。一个像样的公司里,不能少了这些起码的设备。因为那边是一座空房子,墙壁上肯定是空荡荡的,应该装饰一下。这事好办,他与艺之宝画廊老板交情不错,借几幅现代画来挂挂不成问题。再,会议室还需要一个记事板,布置得像经常开会研究市场的样子。找记事板也不难,可以向华人协会借。另外,买点水果点心和饮料招待与会者,也是必须的。 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就是那边没有桌子椅子,总不能让代表团席地而坐吧。他已和老陈说好,把华人协会的大会议桌和二十把靠背椅、一张办公桌借来,明天下午就让搬运公司给送过去。这一点,华人协会秘书老陈已安排了。但是那家运输公司收费不便宜,来回搬两次开价350块。大老钱虽然挺心疼这笔钱,但为了撑门面不得不花。 三 翌日,大老钱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开着一辆租来的雪铁龙,和旅行社的人一起去了机场。接机还算顺利,待安排代表团吃过午饭,送他们去旅馆休息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借的房子里布置会议室。 华协的秘书老陈,办事还是很认真的。大老钱来到座谈会会址时,他和运输公司的人都已到了,正从大卡车上往下搬卸大会议桌和椅子。 大老钱进屋巡视,突然发现了另一些事先没有想到的问题。一是,房间的窗帘太破太旧,简直不成体统。二是,这间房子或许是欠了水电费的缘故,水被切断了,电也被切断了。虽说座谈会是安排在下午五点,那时离掌灯还有一段时间,但如果会议稍微拖延一点,天就暗了。因此不能没有电灯。但是问题来了,不管是电力公司也好,自来水厂也罢,当天是不可能来人给你接通水电的。 大老钱立即去找大楼的管理员,给管理员塞了一点小费。管理员答应从楼道的电源线上,临时接一条线到会议室里去。但是现有的电线太短,只够接到会议室,没法接到会议室旁边的厕所里。另外,水是绝对没有办法接的。 “没有水就没有水吧!”大老钱叹了口气。他认为会议室有电是主要的,至于厕所里没有电,问题不是太大。 窗帘太破必须换新的,大老钱马上让老陈去买,正好附近就有窗帘专卖店,付了200多块钱,人家上门来给安装了一幅粉绿色的百页窗帘,房间顿时显得高雅起来。 当这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时间已到了下午四点半,离开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大老钱十分庆幸,多亏自己没去陪代表团逛市容。看来,安排旅行社带他们去逛市容,是非常英明之举。不然的话,等逛完市容和代表团一齐到“公司”来,进门就碰上这一堆问题,那他不就露马脚了,不就弄巧成拙了,不就把苦心策划的戏全演砸了。谢天谢地,上苍给了他弥补纰漏的机会。 老陈和大老钱摆好桌椅,扫了地,擦了桌子,刚刚把会议室收拾停当,胡秋妹、娟子、劳丽达就陆续到了,接踵而进的还有白毛周。待了不一会,卡洛斯和安东尼奥也进了门。大约十分钟以后,代表团的汽车就停在楼下了。 大老钱忙把西服穿好,梳理了一下头发,去门口迎接贾副市长一行。 代表团进了会议室,大老钱把贾副市长介绍给大家,又把参加座谈会的人,一一介绍给贾副市长。 贾副市长很年轻,看上去不过四十四、五岁,比大老钱大不了一两岁。他中等个头,白胖圆腴的脸盘,染过的漆黑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顶。笑起来慈中隐威,一看就是那种官场上的人物。他的左边是一个点头哈腰的高个年轻人,那是他的秘书。右边的是一个秃了顶的小老头,是市外经贸委的崔主任。 贾副市长这次出行,带了五个政府官员和六个企业家,一行共计12人。 大老钱知道,现在各省市的代表团出访,除了有政府部门的官员,还总要带几个企业家。表面上企业家是来搞项目考察洽谈的,其实他们都是政府官员的钱袋子。一旦要采购纪念品,游山玩水,逛夜总会等,有政府官员不好报销的账,都由企业家们来掏。 待大家坐定后,大老钱站起来环顾四座,宣布中巴经贸座谈会开始。他首先对代表团抵巴西访问表示热烈欢迎,然后请贾副市长讲话。 在一阵不冷不热的掌声中,贾副市长开始讲话。他三字一顿,五字一句地说:“首先,我代表,访问团全体成员,对振兴国际,贸易进出口公司,钱总裁,的热情接待,并组织,这么一个,中巴经贸座谈会,表示感谢……” 贾副市长讲话,有礼有节,抑扬顿挫,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很有表达能力,只是有点像背台词。讲话中,他除了介绍家乡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还说明了这次来巴西访问的宗旨和目的。此外,他还向大家介绍了访问团的副团长——外经贸委崔主任,以及随团来的六位企业家。 外经贸委崔主任,也应邀讲了几句话,内容和贾副市长差不多。接下来,六个企业家也先后发言,他们各自介绍了自己的企业以及产品和项目。 中方企业家在自我介绍时,胡秋妹、娟子以及老陈临时充当翻译,把他们每个人的讲话内容,小声翻译给他们身旁的巴西人听。 六位企业家作完自我介绍,大家便开始提问与项目洽谈。蔡正良咨询了一下玩具文具进口的价格和付款期限。陈秘书询问了服装来料加工问题。大老钱介绍了巴西对外贸易的付款方式,以及巴西对几大主要进口产品海关税率。
劳丽达的父亲卡洛斯,和那个家具店的老板安东尼奥,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因他们事先不太了解这个座谈会的主旨,所以有些提问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好在代表团成员中没人一人懂葡语,大老钱就在翻译中给遮掩过去了。 比如,卡洛斯问代表团,中国是不是满街人都骑自行车。在他的印象中,中国是个自行车大国,一般百姓开不起汽车,只好用自行车代步。大老钱灵机一动,将他的问题翻译成为,中国出不出口自行车?如果出口的话,他这位卖汽车的意大利人,也想进口它几百辆,摆在他的车行里卖卖看。现在巴西汽车饱和,塞车严重,很多人想学中国以自行车代步。 还有那个家具店老扳安东尼奥,也弄不清胡秋妹、娟子拉他来干什么。进了会议室一看是开会,还有点不太高兴,但想想会后有饭吃,还有机会与两个中国女人聊天,就既来之则安之了。他向中国代表团提的问题是,中国人刷锅是不是只刷里面不刷外面,那样的话锅和锅怎么摞在一起。大老钱眼珠子一翻,机智地翻译说,这个家具店的老板,想到中国进口一些餐具来卖。不过巴西都用平底锅,中国厂家能不能按照巴西的要求生产平底锅。 尽管这些摸不着头脑的巴西人,提出的问题荒唐和可笑,但有一点是值得可喜和肯定的,那就是大家踊跃发言,大胆提问,交谈热烈,气氛很好。大老钱想,如果事先能让大家明确会议题目,这个会就会开得更加成功和圆满。这个责任在大老钱身上,毕竟时间太仓促了。再一点,就是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如果多接几次这样的代表团,大老钱就能把事情安排的更周全了。 但是不管怎样,大老钱已从贾副市长的脸上,看到了还算满意的笑容。这就足以使大老钱欣慰高兴的了。在他看来,这个会谈什么内容并不重要,只要会开得不冷场,又热热闹闹就达到了目的。 至此,大老钱松了一大口气。他最担心的是,这个临时布置的会场,会不会露出一点破绽。还好,代表团好像根本没怀疑这个会场有什么异样,也不人想到是临时借来的。 现在,中巴两国人士开始了自由交淡,大家说说笑笑无拘无束。导导胡和代表团的一个企业家,扯上了老乡关系。劳丽达的老爸,在胡秋妹的翻译下,正在和崔主任谈去中国参加冰雪节的可能。他在巴西从没有见过下雪,更不要说是看冰雕冰灯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到中国去看一看。 事情往往就发生在轻松的时刻,正当大家随意交谈之际,副市长的秘书小刘,走到胡秋妹身边,嘴巴贴近她耳边说:“小姐,我给国内的市报和市电台,写了一个贾副市长访问巴西的新闻稿,想用你们的传真机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请用。”胡秋妹并不了解这房子的情况,一口答应道。 刘秘书走到传真机前,把稿纸夹在传真机上,开始拨号。然而,拨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没有电?”刘秘书自言自语了一句,顺着电线往下摸,他想看看是不是插头没有插好,但摸到头才发现,电源那头的插头悬空着。看看附近,既没有电源插座,也没有电话线接口,一脸的吃惊和疑惑。 他的举动被大老钱看到了,大老钱忙红着脸过来解释:“不好意思,这个月迟交了电话费,电线被切掉了。你要发传真,等回到旅馆我帮你发。” 传真机的破绽,总算勉强掩盖过去了。然而祸不单行,没出一刻钟工会,又有新的情况发生—— 代表团的外办赵科长,在飞机上吃不习惯西餐,肚子消化不良去上厕所。谁知进去插上门,入坐便盆才发现,厕所里既没有电,也没有水。屎在腚头堵着,他顾不了那么多,屙了再说。等到排泄完毕又发现,厕所里连卫生纸都没有,糟糕的是他偏偏拉稀,用何揩屁股穿裤子!实在没法子,赵科长只好硬着头皮,把厕所门敞开一条缝,小声喊秘书小刘来帮忙。 小刘过去弄清怎么一回事,但解不了赵科长的围。因为稿纸他是有的,但那稿纸又硬又光滑,那揩得了赵科长的稀屎。只好去找大老钱。大老钱一听,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说了一句“等一等”,撒腿便往门外跑,上大街买卫生纸去了。弄得与会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老钱边跑边骂:他妈的,谁会想到开个座谈会,还会有人上厕所。上厕所吧又偏偏碰上个拉稀的! 买完卫生纸,大老钱赶紧往回返,一边走一边想:回去赶快宣布散会,时间再拖长一点,不定又会闹出什么蹊跷事来。看来,借的东西就是借的,想掩饰得天衣无缝太难啦! 又一不测之事还真被大老钱言中了,他进屋刚把卫生纸给赵科长从门缝里递进去,娟子又向他报告了一件玄乎事—— 他跑出去买卫生纸,出门时大门关得重了一点,一幅从“艺之宝”借来的油画,被震得突然从墙上掉了下来。因为这画是临时挂挂的,所以老陈钉子钉浅了。上帝保佑,险些砸着贾副市长的脚。 大老钱一听,豆大的汗珠立时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脸色也一霎间变白了。他急忙大声宣布散会:“走,咱……咱吃烤肉去。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他结结巴巴,完全没有了宣布开会时镇静自若。 说完,大老钱招呼大家往外走。然而,导导胡和一个东北老乡企业家谈得正开心,还拖泥带水不想走。大老钱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快,还不快走!” 导导胡被大老钱踢楞了,半天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正想发作,机灵的胡秋妹拉起他就往外走。 那位贾副市长,几乎也是被大老钱架出会议室的。大老钱心急如焚赶他们走的样子,仿佛是在指挥一群反应迟钝的居民,逃出地震中摇摇欲坠的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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