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假结婚上床容易下床难
一 从胡医师的针灸院下班出来,胡秋妹到保利斯达购物中心逛了一圈。她本想买一条牛仔裤,但看看价格太贵,就没舍得花这70块巴币。 回家的路上,她碰到一个20多岁的黑人,手里拎着几串螃蟹沿街兜售。那海螃蟹鲜活鲜活的,张牙舞爪地蠕动着,真是诱人。黑人看胡秋妹是东方人,就站下不走了。他知道巴西人一般不会吃带壳的动物,这些贝壳类的玩艺,只有东方人最感兴趣。胡秋妹被他猜准了,看到活螃蟹就不由地驻脚,上前问起价格来。 那黑人告诉她,每串螃蟹10块巴币,一串有六只螃蟹。
胡秋妹在海边长大,特别喜欢吃海鲜,海鲜中又首爱螃蟹。看着嘴里直吐白沫的活蟹,真有点不买就拔不动腿的感觉。 既然螃蟹送到眼前,岂有不买之理。她拿定主意,买他几串回去,一来解解自己的馋,二来也还还娟子、大老钱的人情。这两天他俩常拿好菜给她吃,作朋友总得有个礼尚往来。 胡秋妹拿出中国人讨价还价的本领,经过一番杀价,她把每串螃蟹价格砍到了6块。胡秋妹要了4串。“四六二十四”,应付24块。胡秋妹掏出一张50块的票子,让那黑人找,黑人捏着钱想了半天,竟然找给她36块。这就等于14块钱买了4串,每串才三块五,她捡了一个大便宜。 在与巴西人的接触中,胡秋妹已不止一次发现,很多巴西人不会算账,他们没有乘法“小九九”口诀,因此心算能力很差,有时笨得不得不拨拉手指头。完全不像中国人脑瓜那么灵,那怕是老农民,“小九九”也背得滚瓜烂熟。 进了厨房,胡秋妹开始洗螃蟹。她把螃蟹放在水池里,当把绳子剪断松绑,这下子可不得了,24只螃蟹被自来水一激,个个振作起精神,呼拉拉的,七手八脚一起沿池边向外面爬。它们认为逃亡的机会来了。 胡秋妹急忙伸手去阻档,蟹子们却举起两只锋利的大钳子迎战。趁胡秋妹没有提防,一只公蟹狠钳了一下胡秋妹的大拇指。胡秋妹“妈呀”一声尖叫,痛得跳了起来,拼命甩掉夹在手上的公蟹,接着后退几步,瞪大眼睛望着不可一世的螃蟹们,再也不敢去碰它们了。 首战旗开得胜,螃蟹们士气大振,大家争先恐后地四下突围。 胡秋妹急了,大声呼救:“大老钱——快来,哎哟,大老钱——” 大老钱闻声动作够敏捷的,胡秋妹的呼救声尾音未绝,他便从房间里一个箭步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根棍子。 当他一看地上、水池里、灶台上到处在爬螃蟹,乐得笑出声来:“哈哈,我当出了啥事,是螃蟹开溜了。听你咋呼得这么惊人,还以为是强盗进了咱楼了。” 大老钱放下手里的棍子,蹲在地上,捕捉一只只东拱西钻的逃蟹。他看准一只蟹子,就慢慢伸过手去,从后方捏住蟹子的屁股。这样一来,尽管螃蟹两只大钳子还在乱舞,但却没法回臂钳到大老钱的手。 不用十分钟的功夫,所有逃亡的螃蟹,全被大老钱生擒了,一只只扔进锅里。最后,他把锅盖一盖,只听见螃蟹在里面刷刷乱爬的声音。 林娟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房间走到厨房里来了。不用说,她也听到了胡秋妹刚才的尖叫声。 胡秋妹揉着被夹痛了的手说:“哇,还是大老钱厉害。捉螃蟹有一把刷子。要是让我和娟子,真是拿它们没有办法。最后只能通通把它们用棍子打死,再捡来下锅。” “这有什么,格斗擒拿我都学过,捉螃蟹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大老钱得意地一笑,又说:“捉螃蟹还是我当兵那阵子,上海岛锻炼时跟老兵学的。那些驻守在海岛的战士,有时碰到大风浪,送给养的船几天来不了。战士们没有吃的,就到海里抓螃蟹,人人都会这一招。” “多亏大老钱帮忙,螃蟹才一只没跑。好,今天我请你们吃螃蟹宴,清蒸活蟹,葱姜炒蟹,酒醉螃蟹。”胡秋妹大声宣布道。 大老钱高兴地咧开嘴巴:“哇,你们青岛人真会做海鲜,一蟹有那么多的做法,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娟子也笑着走过来,问:“我能帮着干点什么?” 胡秋妹指指菜篮说:“你就帮剥剥大蒜,洗洗大葱和生姜什么吧。” 娟子说:“行,这活我会干。”说着就去洗大葱和生姜,洗好了,递给胡秋妹。 胡秋妹抽出菜刀和菜板来,一边切姜丝,一边把刚才买螃蟹的经过,讲给大老钱和娟子听。 胡秋妹讲得有声有色,不时添油加醋夸张几分,逗得娟子和大老钱,忍不住哈哈大笑。末了,他们达成了同识,巴西人在算账方面,就是不如中国人脑子灵光。因此,中国的孩子们到巴西,数理化学习成绩普遍比巴西学生好。 胡秋妹叮叮咚咚的地忙活着做蟹宴,娟子和大老钱给她打下手。三人边说笑边忙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盘热气腾腾的蒸蟹,一盘香喷喷的炒蟹,一盘酒醇浓香的醉蟹,外加一盘肉片炒青椒,就端上了客厅的大餐桌。 娟子见胡秋妹眨眼功夫做出那么多菜,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碗昨晚炖好的红烧肉,又剥了四个松花蛋切好摆上桌子。 大老钱走过来,撸一撸袖子,低头用鼻子深深一嗅:“哇,这么香,这么丰盛!太好了。”说完,调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当他从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瓶二锅头。有好菜怎能不饮它两口呢,不饮不是白白辜负了两位妹妹的厨艺。 娟子和胡秋妹入了座,大老钱见她俩都己拿起了筷子,举起满当当的一杯二锅头,双手高擎齐眉说:“林妹妹、胡妹妹,两位劳苦功高,我大老钱敬二位了!”说罢,咕咚就是一大口。 娟子和胡秋妹相视一笑,很敬佩大老钱的酒量。但她们两个,是绝对不敢碰白酒的。 大老钱咽下一口菜,抹一下把嘴说:“报告两位妹妹一个好消息,我大老钱的汽车,经过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总算修理好了,明天就可以驾驶上路了。” 胡秋妹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大老钱,说:“真的?太好了,咱们202号团结户总算有辆轿车了。”
大老钱接着说:“本周六,敝人决定开车到海边去度假。此次旅行目的有二,一是让咱娟子的女儿珠珠高兴高兴,二是为了欢迎胡妹妹加入我们团结户。来,我提议大家来干一杯!” 大老钱举起了杯子,正要一饮而尽,见她们没有酒杯,说:“不喝酒没关系,以茶代酒,”娟子表示同意,找来两个杯子,倒上茶水,递给胡秋妹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 “好,干!”大老钱又一次端起杯来。 “干!”胡秋妹举杯迎上去。 “祝我们团结户永远快乐。”娟子也伸出纤细的胳膊。 叮叮咣,一只酒杯和两只茶杯,猛地碰撞在了一起。那声音之清脆,像是要碰碎了娟子的玻璃杯。 又是一杯65度白酒下肚,大老钱感到胃肠热乎乎,周身血液开始加速流动,五脏六腑通畅起来。他放下酒杯又斟满它,拾起筷子不紧不慢开始吃菜。他要放慢节奏,细嚼慢饮,才能品尝这一桌丰盛海鲜菜肴的美味。如果没有节制地干,最后再好的酒菜下了肚,也都感觉不出美妙的滋味,通通变成了一肚子猪食马尿了。 大老钱用一种欣赏的姿态吃这餐晚饭,他既欣赏着面前可口的菜,也欣赏着身边两位漂亮的女人。虽然他与她们保持着正常的朋友关系,但是能朝夕与这俩女人住一个屋檐下,用别人的话说,他的艳福不浅呵。 “怎么样?生螃蟹吃得来吗?”胡秋妹见大老钱很少动醉蟹,就试探着问他。 “行,吃得来,但我更喜欢熟的。”大老钱没隐瞒自己的爱好。 娟子像是要给胡秋妹捧场似的,搛起一块醉蟹放进口里,说:“我可是第一次吃生蟹,但是,我觉得味道不错。早听人家说‘生吃螃蟹活吃虾’,这回我可尝到了。别说,小胡做的海鲜真地道。” “做得太好了。如果每星期能来它一顿就好了。”大老钱感慨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人多力量大’。我觉得,人多不光力量大,人多吃起饭来也香。因此,我想提个建议,202户就咱三个人,我看咱仨搭伙得了,反正一个人的饭是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你们说呢。” 林娟子当场表态:“我没有意见,反正我和大老钱已搭伙了。” 胡秋妹则感激地说:“既然你们不嫌弃我,我当然求之不得。”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娟子高兴地宣布。 大老钱伸手做了个“且慢”的动作,沉吟了一下说:“不过,咱搭伙得有个协议和规则。中国有句俗话说,鸡多不下蛋,人多瞎胡乱。为了防止三个和尚没水吃,咱得定下规矩分好工。我看这样行不行?两位妹妹每人轮流做一星期的饭。我呢,负责收拾桌子当刷碗专业户。买菜嘛,每人各买一个星期的。” “好,这个意见好,就这么办。”娟子同意大老钱提出的方案。 “我也没有意见。”胡秋妹点点头,觉得分工和买菜都合情合理。 于是,三人搭伙吃饭的事,就这样议定了。 看自己的提案获得通过,大老钱喜不自禁,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刚要端起酒杯,再来个“一口闷”,电铃突然吱——吱——地响起来了。显然有什么不速之客来了。因为他们三人在闻铃相互交换眼神时,没有一个人表示约了什么人上门。他们知道,楼上的劳丽达,也从不晚上在家接客。 那么来者是谁呢? 二 吃螃蟹的时候有客来访,是最讨厌的事了。因两手沾满蟹汁蟹油,洗也不好,不洗也不好。胡秋妹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为了给大家个方便,她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起身去开门。 “谁呀?”胡秋妹边问,边开门。 一头扎进来的却是一个黑女人。 一定是这黑女人走错了门,胡秋妹这么想。她挡在门口,不许黑女人往里走。 黑女人没有退却的意思,探头向客厅里张望,突然大声呼喊起来:“钱——钱——”黑女人目光投向大老钱。 大老钱一愣,接着认出来了。真他妈的扫兴,未邀而来的这个黑女人,偏偏就是找他的。“秋妹,她是找我的,让她进来吧。”大老钱一副无奈的样子。 胡秋妹虽不知黑女人找大老钱做什么,但她看得出大老钱的表情。黑女人事先未预约突然造访,使得大老钱很不高兴。 大老钱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向黑女人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让黑女人加入他们的晚餐,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大老钱站起来,对林娟子和胡秋妹抱歉苦笑道:“对不起,我去和她谈点事,你们接着吃。” 大老钱走向那黑女人,把带她领进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房间里传来大老钱和黑女人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比谈话高,比吵架又低,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但是听不清究竟说什么。 大老钱认识一个黑女人,并把她带进自己房间里秘谈,显然两者之间关系不一般。胡秋妹把疑问的目光,投在林娟子的脸上。 林娟子显然是读懂了她一脸的狐疑,小声解释说:“那黑女人跟大老钱同居过,他们还有一个女儿。那时候大老钱没有身份证,找这个黑女人是为了解决身份问题。” 胡秋妹睁大惊奇的眼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如果这话不是从言语谨慎的娟子嘴里说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正正的大老钱,竟会堕落到这种地步,与一个黑人同居,还养了一个黑女儿! “你到巴西时间不长,还不大了解这边的情况。这些年来,到巴西的中国人,不管是签证进来的,还是偷渡进来的,要想拿到居留身份证,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要等总统颁布大赦令,二是与巴西人结婚或生孩子。大赦一般十年八年才有一次,等待的时间太漫长。而且在这十年八年中,你不可以回国,不可以开店做生意,更不可以购置房地产。所以很多中国人,就想法去与巴西人结婚或生孩子。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很快拿到身份证,而且一拿就是永居身份证。比起办工作聘请拿身份证,可谓是一劳永逸。” 娟子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向大老钱房门一看,接着住下说:“任何事情都没有两头利,也就是说,事情有利就有弊。与巴西人结婚或生孩子办身份证,留下的后遗症也不少。这不,这个黑女人虽与大老钱分手几年了,但每隔几个月总会找上门来。每次上门都来诉苦,其实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向大老钱要钱。” “大老钱可以不给她钱吗?”胡秋妹替大老钱打抱不平。 娟子说:“也不是一定要给的,但是大老钱这人心软。另外,他也不愿意吵吵闹闹让别人看笑话。所以每次不管给多给少,总要给她一点的。” 见胡秋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林娟子又说:“中国人在巴西为弄一张身份证,发生的离奇故事多着呢,足可以写成一本长篇小说。有买假身份证的,有假结婚的,有不需要孩子也生孩子的,还有借别人肚里的胎儿当‘爹’的。有那么一对中国人,说来你都不相信,他们本来没有什么感情,却在一起同居生孩子。生孩子不为别的,就是为解决各自的身份证。孩子生下来后,两人拿到身份证,就把孩子卖了,然后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以后再碰到一起,谁好像也不认识谁。所以有人说,他们生的不是孩子,生的是身份证!” “我的天,还有这回事。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胡秋妹使劲地摇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对胡秋妹来说,一个女人为出国暂嫁一个老头,倒还不算离经叛道出大格,但是如果生孩子只是为了拿身份证,似乎太荒诞不经,太丧失人性了。在她看来,这种事如果出在男人身上,倒还情有可原。而出在女人身上,无论如何都不可理解和宽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身骨肉,只是为了去换一张粉红色的居留卡,天下竟有如此寡情的母亲吗! 大老钱房间的门,依然紧紧地闭着。然而,他和黑女人的讲话声音,似乎比刚才提高了十几分贝。他们的谈话,进行到了最艰难的阶段。 胡秋妹替大老钱想到一个主意,对娟子说:“大老钱不是搞国际贸易的吗?他又不缺钱。一次性给那女人一笔钱,快刀斩乱麻,彻底地了断多好。省得那黑女人三天两头上门吵,你说烦人不烦人。” 林娟子嘻嘻一笑,嘲讽道:“你听大老钱瞎扯,他做什么国际贸易!他是到巴拉圭跑货的。哪有什么大钱。” 胡秋妹显然不懂林娟子刚才提到的职业,于是问:“什么是跑货?” 林娟子说:“就是跑单帮呀。去巴拉圭那边,把不纳税,没有发票的便宜货背回巴西来,然后转手倒卖给店家们出售。” “原来是这样。”胡秋妹终于恍然大悟。如果不是娟子戳破大老钱的谎言,她真以为大老钱是个阔老板,如果没有百万身价,至少十万二十万是笃定的。 娟子继续介绍大老钱,和有关跑货的事:“中国人当中,跑货的不算少数。可以说,刚来巴西的新华侨,80%以上的人都跑过货。跑货的利润比开店高,一般是50%,到100%之间不等。这当然还要看你带什么货。比如,电器品利润就比玩具、文具高。不过,跑货说白了就是走私。一旦被联警和税警抓到,货物充公没得说。因此,带高利润的物品,风险和损失相对也就大。明白了吗?对了,大老钱和你说他做国际贸易,也不是故意骗你,他是逗你玩呢。这个活宝,时常爱出点洋相,调侃耍个嘴皮什么的。但他心底不坏,常帮肋别人。跟他久了的人,就知道这一点。总之,大老钱是可交可信之人。” 大老钱这人是有点不一般,够让人捉摸的,胡秋妹似乎还想得知更多有关大老钱的事情,突然娟子伸了一下舌头不出声了。原来大老钱的房间门打开了。 大老钱低着头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直到把黑女人送出大门口,也没听他说一句话。看来,他和黑妲之间的交易谈妥了,该给她的他都给她了。 等黑女人走了,大老钱关上大门,重新回到了餐桌前。人虽然回到了胡秋妹、娟子中间,但他脸上先前曾有的欢欣和笑容,荡然无存了,只留下酒后泛起的紫红晕,和满脸倦容和麻木。 林娟子见他闷闷不乐,开玩笑道:“国际贸易公司钱大老板,刚才又给黑夫人签了多少支票?嘿嘻——” 大老钱苦笑一声,强打精神说:“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老忘记账户里有多少钱,动辄支票就开过头,早就上了没信誉者黑名单,支票被银行取消了。那鬼精的黑女人,不会要我支票的。” 娟子又嘿嘻一笑,说:“那,你给她现金喽。到底是大老板哇。” 大老钱无可奈何地说:“咳,今天真不吉利就是了,下午才从店家收来200巴币,还没在兜里揣热乎,就被她楞要去了。 娟子斜他一眼,说:“那是你愿意呗!我可没看到她抢你。” 大老钱耸耸肩膀说:“她说女儿上托儿所,要交这个钱,要付那个费,我能不给吗?咳,那女儿黑归黑,但再黑我也得承认,她是我钱家的种呀,我能推得溜干净吗?难呀——” 大老钱仰天嗟叹一声,举起桌上酒杯,咕咚把一杯酒干光了,接着又倒满了一杯。 这杯酒一口下了肚,大老钱的胃肠,反而没感到怎么刺激或难受。喝酒每喝到这份上,他的胃就成了没有知觉的橡皮袋子,也就不愿把酒瓶收起来了。 林娟子起身走进厨房,洗完用过的碗碟子,边擦手边出来说:“大老钱,快把饭吃完,酒少喝一点啦。我先回房间去了。”
看大老钱没有马上收杯的意思,胡秋妹觉得也不便单独陪他喝酒,站起身来说:“我也要走了。大老钱,饭可以多吃,酒适可而止,别喝太多了!” 林娟子和胡秋妹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大老钱一人,屋里一下子变得清静起来。 此刻,眼睛有点发呆的大老钱,直勾勾地看着捏在手里的酒杯。他把酒杯慢慢地旋转着,在天花板上铜吊灯的照耀下,杯中清淳的酒液,反射出晶莹的光亮。那光亮像云中的星星,时显时隐,又似不知不觉流逝的岁月。一想到昼夜递嬗,时光如梭,他便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大老钱来巴西转眼六、七年了,回想出国这些年走过来的路,他觉得自己是稀里糊涂走过来的。论年龄,自己已过了不惑之年。但有许多事在别人看来,却做得很荒唐,很可笑。比如,男女之间的事吧,他明明在国内已娶妻生子,却又在这边搞上个黑女人。 男人嘛,离开老婆,又身在自由世界,耐不住寂寞,找个女人陪陪,虽然有失检点,但也无可厚非。不是吗?这边的单身华侨,哪个洁身自好,不拈花惹草了?就是在巴西有家有老婆的,其中也有那么一些人,每过十天半月,还出去偷一回腥,找个洋妞换换口味呢。这一号的人,他能数出一大串。其中,还包括几个有头有脸的侨领。 然而,都是一样地玩女人,别人玩得暗渡陈仓,波澜不兴,而大老钱就绯闻鹊起,成了侨界饭余茶后的笑料。问题就出在,他玩女人玩得太出人意料,太让人不可思议。别人找女人,挑的是一色的欧美血统漂亮白妞,至少也是日本妞、韩国妞,最不济偶尔才交个混血儿。而大老钱找的女人,是个中国人不屑一看的黑鬼,而且竟然还与黑鬼生出个黑崽来…… 这一切的一切,本来是他不曾想到的,更不是想要的,但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硬推着他一步步朝黑暗走去,使他不得不服贴就范,不得不一错再错,直到今天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三 大老钱出国前已成家。妻子杨丽是无线电厂的会计,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因为京剧团经济效益不好,再加上戏校毕业的青年演员,正一批一批分配进剧团,而且学院派已成为团里的台柱,大老钱这批不老不新的,就只能退下来跑跑龙套,搬搬道具。怀才不遇的大老钱,不服气从此没有了作为,在别人的撺掇下,横下一条心,出国到海外闯一闯。 他先弄了本护照,在哈尔滨到苏联的火车上,做了一年多的倒爷。倒了一年多的货,赚了点钱,就想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听说巴西这边赚钱容易气候又好,就让朋友办来了巴西。 临走,大老钱曾对杨丽夸下海口:一年立足,两年起步,三年挣美元十万,五年三十万,十年一个百万富翁。
然而,当他两脚实实落落地踩在巴西红土地上才知道,这里赚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别的暂且不说,光没有身份证这一条,就让你徒有雄心壮志,啥事也休想做成。 分析了各种情况,大老钱下定决心,先搞一张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可以畅通无阻,没有身份证,只能猫在一处打黑工。如果打黑工,还不如打道回府。 巴西和美国、加拿大不同,靠打工挣薪水,那得穷死,因为打工的工资很低。因此,这里的华人,少有人长期打工。打工只是初来乍到的过渡,之后不管怎样,也得想方设法当老板。 有小资本,就当个小老板;有大资本,就当个大老坂。哪怕当个摆地摊的老板,也强起个打工仔。而在美加等国家,找一家大公司打工,是大多数人最好的出路。 想当老板,至少得有一张身份证。没有身份证怎么注册公司?怎么凭证乘飞机全国采购推销?可话说回来,怎么才能弄到一张身份证呢? 有人告诉他,通过联邦警察的内部关系,可以办到一张身份,价格是1500美元。 一千五够宰人的!大老钱真有点舍不得。不过,想想有了身份证就有了自由,就可以把生意做起来了,就可以实现他在巴西的理想。他一咬牙一跺脚,道:“一千五就一千五吧!” 就这样,大老钱将身上仅有的20张百元美钞,点出15张交给了朋友。过了两个月,果然一张身份证到手了。有了身份证,大老钱着实高兴了一阵。凭着这张身份证,他顺利坐过几次长途汽车,到外州去考察了几个城市。凭着这张身份证,他还在马路上应付过一次治安警察的盘查。当他正沉浸在身份证给他带来方便的欢欣之中,有一天他突然被通知,他的身份证是假的! 事情出在他去交通局办汽车驾照,橱窗里的女工作人员告诉他,电脑里没有他身份证的资料,他的驾驶执照不能办。 电脑没有我身份证的资料,怎么可能呢?他立即去找给他办证的朋友。朋友很抱歉地告诉他,联邦警察局里那位办证的人调走了。临走为了不留后遗症,从电脑里消除了所有他经手办的身份证资料。 天哪,弄了半天,那人是在欺骗大家。包括大老钱在内,那些身份证全都是假的!据说,至少有几十个中国人,被那个调走的联警坑了。被骗被坑还不能告发,这是让人最气最恨的。你要告他做假身份证吧,司法部门就要你出庭作证,那你不就成了自投落网的非法移民了。那个联警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吃你。吃得你哑巴吃黄莲说不出来。 既然假身份证是假的,就不能再继续使用了。尝到了有身份证甜头的大老钱,决定想法再办一张真的。 他又开始打听办证新途径,打听来打听去的结果是,最好找个巴西人假结婚。这是一个花钱不太多,而且可以一劳永逸——拿到永居身份证的捷径。说到底,上一次办的身份证,即使是真的,有效期也不过两年。两年以后,还要再花钱请律师再续两年。两年期满到了四年,才可以请律师申请永居身份证。那时还要花一笔律师费。总之,假结婚是个不错的主意。大老钱点头同意了。 他的朋友小张神通广大,开始帮他物色“妻子”。这是一个必须自愿“嫁”给他的巴西籍女人。 假结婚是要向对方付钱的。即使是这样,也不是一下子可以找得到。因为,虽然只是他人名义上的妻子,但出身高贵的女人,不会为贪图这点儿钱,而毁了自己的名誉。愿意干这种事的女人,只能是贫穷的女人,或急等钱用的女人。 终于,小张找到一个愿当大老钱“妻子”的女人。不过这女人是个黑人,住在圣保罗内陆一个小城里。 小张和黑女人说好,临时充当一下大老钱的妻子,时间只需半年到一年,报酬是大老钱付她3000美元。等身份证拿到手后,两人就办理离婚手续。 一切条件谈妥后,小张就请大老钱去“相亲”,并说好如果大老钱满意了,就交钱“结婚”。 小张临行前告诉大老钱,那女人黑归黑,但人长得还不错,身材颀长,乳房丰满,腰细臀肥,要是一个白妞,那可是一个标致的美女。 这个黑女人的名字叫黑妲·修娃。黑妲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一是她想买一套简易国民住宅,手里正缺几千块钱。二来她曾在一家中国饭店打过工,对中国人有几份好感,愿意帮中国人这个忙。 黑妲住的小城叫索罗卡巴,在小张的带领下,他们换了两趟公车,来到黑妲的家。 这是一个木结构的房子,因为租金低,房间小而简陋。它的窗户本来就小,正赶上那天是个阴天,光线很暗淡,因此,黑妲看起来就显得更黑了。 小张把这对协议夫妻相互介绍后,又把双方各自的条件复述一遍,当两人没有提出疑议时,大老钱就从口袋里掏出30张绿钞票,交给了黑妲。 经过清点后,黑妲把钱放进了柜子里。于是,一桩买卖婚姻就算完成了。接下来,他们约定了去办理结婚登记的地点和日子。 结婚登记办妥后,大老钱携黑妲来到联邦警察局,递交了申请永久居留身份证材料。在这份申请材料中,最重要的文件就是结婚证书。 离开联邦警察局回到家后,大老钱如释重负,畅舒了一口气。刚才在联警递交申请时,一位女警察,总用一双怀疑的眼睛盯着大老钱看。他签字手都有点发抖,紧张得差点露了马脚。临来前他多亏背过了黑妲的生日和她父母亲的名字,才算没有漏出破绽。现在,一切总算顺利地过去了。往下,只等收到通知书去领身份证了。 然而,办身份证必竟不是领免费足球票,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过了一个多月,黑妲突然打来电话,说是邻居告诉她,昨天有一个联警警员上门调查,问是否有一个中国人和黑妲结婚并住在此地。联警要进到黑妲家看一下。因为黑妲不在家,那警员先回去了。临走留下话,过些日了还会再来。为此,黑妲叫大老钱必须赶快搬到她家住,否则下次那位联警再来,看不到家里有他的身影,他们的假结婚就可能露出马脚。如果假戏一旦被戳穿,责任只能由大老钱一人来负。言外之意,钱她是决不退还的。 大老钱相信,黑妲说的这番话不会假。大老钱也听别人说过,凡是与巴西人结婚,包括与巴西人生孩子,联警不会轻易相信的,总要经过实地调查后,才会给你办理有关证件。但他没想到联警这次查得够细,非得见到他人在黑妲家才行。 怎么办,去还不是去?大老钱左右为难。 去吧?大老钱家有妻小,本不愿意和一个黑女人同居。即使是两人分床而眠,他也丝毫没有这种思想准备。他怕这事隔墙有耳传到多事人那里,还不把它演义成传奇故事在侨社散布。在华人圈子里,还没听说过谁和黑女人同居过。 不去吧?事情已办到这份上了,婚也假结了,钱也付过了,身份证申请材料递上去了,想打退堂鼓,无论如何都不划算了。想来想去,觉得还得依黑妲说的做。否则,快要到手的身份证,就前功尽弃地丢了。 他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搬到黑妲家。 不过他打算好了,坚持秘密同居一个月。一个月之内,联警肯定会上门。等证实了他和黑妲是“合法夫妻”,他就立即撤出黑妲家。 起初同居的那些日子,大老钱准备了一个床垫,白天将床垫藏在黑妲的床下,晚上睡觉时再拖出来。这样电灯一熄,他睡他的垫子,她睡她的床,两人你不挨我,我不靠你,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毕竟是住在一间屋子里,两人又都是一对青春勃发的异性男女。晚上电灯一熄,黑妲的身子虽然看不见了,她浴后浓涂厚抹的阵阵发脂香水味儿,却一个劲地往大老钱这边飘,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多情地抚摸着他,在刺激着他,在挑逗着他。大老钱哪控制得住,不让下面的东西硬起来。 平心而论,黑妲相貌长得并不丑。按中国人的审美观,她不漂亮是因为皮肤太黑。不过,一旦作爱的时候,屋里的电灯一关,其实黑皮肤也好,白皮肤也罢,就没有了任何手感上的区别,只要摸起来该鼓的地方鼓着,该凹的地方凹着,该柔软的地方柔软,该湿润的地方湿润,那就是天底下最美丽动人的女人啦。这个道理大老钱是明白的,并使他不再固执地恪守性爱中的种族歧视观念。 终于有一天晚上,黑妲先发制人,摸到了大老钱的床垫上。此刻,被黑妲一身香气闻得难以入睡的大老钱,早似久旱龟裂的热土,怎会拒绝黑妲犹如甘泉般的渗透呢。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似乎早有准备,当听到黑妲向这边摸索过来时,她的手刚一触到他的身子,他就如鹞子翻身,把黑妲抱住压在了下面,搂抱得那么有力那么紧,仿佛怕她会突然反悔而逃掉。 两个彼此引吸和彼此需求,却又竭力克制各自情欲的男女,终于撕破了正人君子的面纱,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那得来不易的欢欣惊喜,使得他们激动、兴奋和颤栗不已。两人急不择铺,迫不及待地扯去对方的裤头胸罩,在不大的床垫上颠来倒去,好似一对饿狼撕打缠绕在一起。两张饥渴的嘴巴,呼呼吐喘着潮湿的热气,你亲吻着我,我舔舐着你。不一会的功夫,两人身上就被汗湿透了。当一阵旋晕和战栗,使两人各得快感后,他们抱在一起酣睡过去了。直到翌日阳光射进窗子,照在一黑一白两条赤裸裸的身体上。 从那以后,大老钱的床垫便完成了使命,踢进黑妲的大床下,被这对假结婚真同居的主人忘却了。 一夜之间,大老钱丧失了既定原则。不,应该说是他主动摒弃了僵化的清规戒律。他早就在思考他与黑妲的关系问题了。他想,反正已向邻居公开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实际上,别人都看到他们睡在一个房间里。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妻,假的也是真的,真的还是真的。既然如此,何必太认真,何必假正经,何必苦苦熬煎自己。彼此临时相互温存一下,相互爱抚一下,有何关系?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他“郎在外,妻嘱有所不受”,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特珠的环境使然,并不为过呀。 换个角度说,这叫入境随俗。没看看人家巴西人,异性之间上床,自然得如同如厕,你需要我也需要,方便完了就走人,坦坦荡荡来,潇潇洒洒去,没有枉度不再的青春。 不过,大老钱风流归风流,但他毕竟骨子里流得还是炎黄的血液,还受中国人道德观念的约束。在潇洒的同时,他给自己画下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这就是和黑妲做爱不要紧,但无论如何不可捣咕出黑小子来。一旦让小黑崽落地,他可就上黑妲的床容易,下黑妲的床难了。换句话说,那就是假结婚容易,真离婚难了! 底线确定,大老钱心里就坦然了,不再畏畏缩缩。于是,放开了兴致和黑妲床上撒欢。那段日子,大老钱过得挺实落,挺惬意和倜傥。 黑妲是个性欲强烈的女人,自从品尝到了性果的快乐,就非天天和他作爱不可,哪怕是来了例假也不肯停歇。而且每晚上,颠鸾倒凤,要弄几场才肯满足。对黑妲来说,多玩几次自然没觉得怎样,可是弄得大老钱体力透支,每晚上进门时昂首挺胸,早上出门时就低头耷脑。 浸在黑妲奔腾不息的爱河里,大老钱领教了黑色人种强烈的性欲。实践证明,黑人在情欲上比白人强盛得多。正是因为有如此强烈的情欲,才使黑人即使生活在非洲那样贫瘠的地方,没吃没喝没住,但仍然能不断的繁衍生息。数百年前,当他们被当作奴隶,贩运到美洲大陆后,在当牛做马的奴役中,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增加,并在与白人婚姻和非婚姻中,造就出无计其数半黑不黑的混血儿。 巴西本来是白人国家,但在很多中国人的眼里,它被误认为是黑人的国家。原因就在于,黑人越来越多。其实,很多年前巴西就不再接受黑人移民了。眼下越来越多的黑人,都是以前留下来的黑人代代繁衍而来,并在与白人的通婚中,有把巴西人种染黑的趋势。这种趋势的动力,归根结底就是黑人强烈的性欲。 防止黑小子呱呱落地,最有效的方法是避孕。在巴西女人不兴带避孕环,那么男人只能用避孕套。大老钱是过来人了,又经过大陆计划生育环境的培养,不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称得上经验丰富。 避孕的理论,他是从计划生育宣传中得知。实践经验,是从老婆的子宫上所得。由于以前他的无知和掉以轻心,使杨丽打过三次胎。三次刀刮子宫血的教训,使他不敢再犯计划外怀孕的错误。因为去打胎,老婆受了痛苦,他也付出了代价。请假陪杨丽去医院,他损失了三次剧团月底发的全勤奖金。 事与愿违,尽管大老钱对待黑妲,像对待杨丽那样小心翼翼地避孕。但不知怎么搞的,黑妲跟他上床不到两个月,就停经开始噁心,竟然有了孕辰反应。 这怎么可能呢?大老钱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和杨丽成功避孕八年的光辉纪录,怎么只和黑妲交战未满两月就被打破了! 他亲自带黑妲去医院检查,连查三家医院,医生们都恭喜他有了混血儿。气得他心里直骂,混球儿! 大老钱当兵下连队锻炼时,当过几天侦察兵。他不出声色地明察暗访,很快便找到了重大线索,使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原来,他放在黑妲抽屉里的避孕套,让黑妲偷偷在顶部戳上了小洞。 大老钱压根就没想过避孕套会出毛病,尽管回回都很小心地使用了套子,仍造成了他的精子精孙们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大逃亡。 真是可恨可气,大老钱臭骂了黑妲一顿。黑妲一点不生气,还得意得嘿嘿直笑,让大老钱拿她毫无办法。 打那以后,大老钱学乖了,避孕套随身带,决不寄存在黑妲那里,以防再被她作手脚。当然,这都是亡羊补牢的措施了。 巴西是天主教国家,堕胎是被严厉禁止的。别说黑妲是合法怀孕,即使一个女人,因被歹徒强奸而怀孕,法律也不允许把强奸犯的狗杂种,驱逐出受害者的子宫。法律明文规定,堕胎是犯罪,一旦被人告发,就要吃官司坐牢。因此,大老钱没有任何理由和办法,不让黑妲生下他不想要也得要的黑女儿。 为这一点,大老钱生了三天闷气。他捶胸顿足,长吁短叹。气得食无味,睡难眠。他不想让黑妲生下这个孩子,使她成为他与黑妲“夫妻”一场的人证。他没忘记日本电影《人证》的结局,他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把自己的黑女儿杀死吗?他下不了这个手。 这时候他才觉得,还是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好。不想要的孩子,只要你对医生说“计划之外”四个字,就可以把他或她从子宫里拿掉了,甚至不需出示任何的证明。而在巴西,子宫虽然是自己的,如果一旦有精子寄居,子宫就不归个人所有,而归法律管辖了。你从此就没有权力,拿掉里面你不想要的东西。 黑妲把大老钱的避孕套上扎上洞,当然是有她的如意打算。她喜欢大老钱这条中国汉子,她要给大老钱生一个孩子。一是,作为和大老钱夫妻一场的永久纪念,二来,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一条胶带,紧紧地把大老钱和自己粘在一起。 当然,一旦粘不住也无妨,只要留下一个大老钱的孩子,她就足矣。她把拥有一个中国血统的孩子,当作一种光荣和自豪。因为中国人看不起黑人,从不找黑人结婚,所以黑人中亘古无人生育过华人血统的孩子。她是十万个或是百万个中间的唯一幸运者,大家一定非常羡慕她,甚至会用一种嫉妒的目光看她。黑人有黑人的思维方式和逻辑,大老钱怎奈何得了。 黑妲虽然很爱大老钱,但是她还算守信用。大老钱的身份证一拿到手,就履约和他办理了离婚手续。然而,如果让黑妲像忘掉一件东西一样,忘掉与大老钱的那段恋情,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此外,大老钱还是她唯一在经济方面可依赖的对象。每隔一月两月,她会来看大老钱。刚开始分手的那些日子,黑妲偶尔也邀请大老钱去她家玩,以重温他们假结婚的恋情。当然,她每次见到大老钱,都会借孩子的名义,问大老钱要钱要东西。大老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份上,时常接济她们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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