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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三宝垄

2003年9月18日

    
贾宏图

    
    沿着爪哇海北岸,我们在爪哇岛上从井里汶西行。爪哇海清润的风吹去我们的旅尘和疲惫,在落日的余晖中,我们走进绿树掩映下的三宝垄,仿佛走进一座神话中的古堡。我们下榻的巴特丽沙宾馆,装饰得十分古朴,门前台阶上盘卧着两条石龙,让我们倍感亲切。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喝着八仙桌上的菊花茶,就像到了家一样。
    
    使我们感到更亲切的是,这个城市的历史与中国的血脉相连。三宝垄的三宝,为郑和也。相传15世纪中国杰出的航海家三宝太监郑和下南洋时在此登陆,因而得名。明初的那次大规模的远洋航行,可谓世界远航史上的创举。据中国史书记载,永乐三年1405年,明成祖使宦官郑和小字三宝与副使王景弘率水手官兵二万八千八百余人,乘宝船62艘。他们从苏州刘家港出发,到占城今越南南部、爪哇、苏门答腊、锡兰等地,经印度南岸折回,至1407年返国。以后又再次出洋,前后28年,7次远航,经三十余国,最远曾达非洲东部、红海和伊斯兰教圣地麦加。郑和的远航,要比西方的哥伦布、达伽马早半个世纪以上,船队规模和船只之大,都超过他们几倍。郑和每到一地,都以瓷器、丝绸、铜铁器和金银等物换取当地特产,自然密切了中国和南亚各国的联系。南亚各国至今还保留不少郑和的遗迹。爪哇岛上的三宝垄大概是保留遗迹最多的地方,我们这些来自中国的艺术家,是沿着郑三宝的足迹来的,我们送来的不是瓷器和珠宝,却比瓷器珠宝更宝贵。
    
    夜色中的三宝垄,飘洒着多情的细雨。华灯初上,城市的街道上流淌着光的河流。华侨朋友开来十几台车,像迎娶新娘一样到宾馆接我们。欢迎酒会在一家典雅的华人饭店举行。饭店的门前挂起宫灯,厅堂里点起红烛,还悬挂着描着金字的横幅:“热烈欢迎黑龙江艺术家莅垄表演”。这是家人般的团聚,说的是家乡话,吃的是家乡菜,喝的是家乡的茶,品的是家乡的酒。酒会在欢乐的气氛中达到高潮。一位华侨朋友先唱了一首《前门情思大碗茶》,让我们吃惊不小,没想到在远离北京的爪哇岛,有人竟能唱出这般纯正的京腔京调。这位先生说:“我没去过北京,但我喜欢北京”接着华侨朋友一位位走到台前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他们熟悉的华文歌曲,有传统的民歌,也有正在流行的通俗歌儿。在这样一个华文化被长期禁绝的国度里,华文歌曲这样流行的奇迹,显示了中华文化的巨大生命力和凝聚力。艺术团的歌唱家梁岚、美薇为大家唱了《洪湖水浪打浪》、《红梅赞》、《红珊瑚》,又有华侨朋友递条子点了《长城长》。这一夜是名副其实的“中国红色之夜”,如果郑和在天有灵的话,也会被感动得热泪长流的。
    
    我们祭慰郑三宝的亡灵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在离市中心西南5公里的望安山麓,那里有一座三宝公庙,它背山面海,是当年郑和船队登陆的地方。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是1431年到1433年,回国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二百年前,当地人在这里修了三宝公庙,后来被大火烧毁过,又一次次地修复了。这是一座典型的中国神庙,高大的庙门上雕着飞龙,正上方镶嵌着“三宝圣祠”的石匾,大门两旁有木板雕刻的对联:“滇人明史风来世”“井水洞山留去思”。神庙庭院宽敞幽深,院内古木参天,花草葱茏。在庙里的一个岩洞里供奉着三宝的神像。这里烛光摇曳,香烟缭绕。前来敬香者络绎不绝。洞中的香案下有一口方井,叫三宝井,水清见底,甘甜可口。据说喝了三宝井的圣水可以消灾纳福。我们跟在当地人的身后,也为郑三宝的灵位敬香,顶礼膜拜。那些女演员更为虔诚,她们闭目合十为郑三宝烧过香后又摇签问卜,祈求安康幸福。
    
    庭院里还有一个石雕的大船,船体斑驳,中间已长出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树,枝叶繁茂。我们站在船前摄影留念。据说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十八丈,可容一千人。走出庙门站在台阶上,望见爪哇海烟波浩淼,三宝垄港樯桅林立。遥想当年,郑和指挥62艘大船停泊在这里的海岸,那曾是多么浩荡的场面!据郑和的随行人员马欢所著的《瀛涯胜揽》中记载:“凡中国宝船到彼,则立排栅,如城垣。设四门更鼓楼,夜则提铃巡警。内又立重栅,如小城,盖造库藏仓廒,一应钱粮,顿在其内。”可以窥见当时船队规模之宏大,中国之强盛。
    
    在国外用中国人命名的城市十分少见,绝无仅有的三宝垄将记载着一个民族的伟大、光荣和走向世界的勇气和气魄。(原载《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