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印记
旅居海外的中国人常常不是北侉子就是南蛮子,说起话来,自然是南腔北调。大家见面的客套话就成了,你是国内哪儿来的?对这种问话,我总是微笑着说,猜猜看。十有八九他们是猜不出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从没有人猜我来自北京。当然是因为我的口音。 在故乡待到18岁就去外地上学。从那以后嘴里吐出来的就是所谓的普通话。这么算起来,本人已经讲了24年的普通话了。其中的6年是生活在普通话的故乡北京,14年是守着满口普通话的北京老公。这样的条件,还讲不好再普通不过的普通话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跟老公交朋友的时候,他的哥儿们就笑话我把“天真凉”说成“天真娘”,现在我依然搞不清“陈”和“程”,还常把“无耐”说成“无赖”。家乡的口音像印在我身上的胎记,大概要带一辈子了。 还有对故乡那份不能释然的情怀。和老公的谈话中,最不能忍受的是“外地人”怎样怎样,小地方的人怎样怎样。名不见经传的故乡,一马平川,古运河穿城而过,河边杨柳依依。没有工业污染的空气,清新怡人。小桥流水,民风纯朴。故乡灌输给我的平民意识,对人的尊重,对自然的敬畏让我在现代社会的灯红酒绿,功名利禄中不致迷路。走在北京的长安街上,被骄阳烘烤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故乡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那一片浓荫的呵护。坐在加拿大安省的家中,呼吸着空调散发出的做作的冷气,我不可抑制地怀念故乡人穿着大裤衩手拿大蒲扇在院子里纳凉的悠闲。长江边那个水墨画般清纯的故乡哟,是我永远的眷念。 想起刚出国的时候,我们天真地以为置身在西方文化的氛围里,被同化是自然的事。我们努力地学英文,学吃西餐,学喝咖啡,学滑雪,学交洋人朋友。后来又让孩子学国际象棋,学花样滑冰,学打冰球、垒球。可是多年以后,发现我们吃的最多的还是中餐,喝得最多的还是绿茶,玩得最多的还是乒乓球和足球,来往最多的还是中国人。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我们的身上就印上了一列密码,唯有故乡的亲人能够破译,唯有祖国的同胞能够破译。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宿命:不管离家有多远,漂泊多少年,在文化这个层面上,我们永远属于故乡,属于中国。 (来源:美国《星岛日报》 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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