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拓/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务长、西班牙巴塞罗那IESE商学院经济学教授、西班牙家族企业研究院前院长

    
    一、家族企业的四大事实
    
    市场经济国家中，95%以上的私营企业是家族企业。以西班牙为例，65家家族企业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6%。首先，家族企业在任何市场经济国家中都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通常想象市场经济国家以大公司为主，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最多的还是小中型企业，并且大部分都是家族企业。
    
    大部分的就业机会都是由家族企业提供的：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的比例要高于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大公司，特别是资本密集型的大公司会降低就业率。它们用资本代替劳动力，大多数新的岗位都是由家族企业所创造的。
    
    市场经济国家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公司往往都是家族企业。譬如，美国的福特公司，法国的米其林以及瑞典的沃尔沃。
    
    很少会有家族企业的历史超过60年：有三分之一的家族企业能够传到第二代；九分之一传到第三代；只有15%能够一直延续到第三代以后。
    
    原因何在？因为家族企业既有其优势（事实1-3），也有其弱点（事实4） 。
    
    何谓家族企业？
    
    大多数公司都是由一个人（所有者兼管理人）或两个人创立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由一个人创立的）。如果是两个人创立的话，创立人之间往往有亲属关系（他们往往是兄弟、表兄弟或男性姻亲，有时也有夫妻间的合作，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在我的经验中，女性姻亲间的合伙几乎没有）。实际上，在大多数家族企业中，所有者也就是管理人。

    大多数家族企业协会对家族企业的定义是：
    
    ——家族拥有企业超过半数的投票表决权。
    
    ——至少有一位家族成员担任高层管理或董事职务。
    
    二、家族企业的三大优势
    
    快速决策：权力层级明晰。很多时候，一家家族企业并没有一个董事会。没有股东大会。只有一、两个老板，但是他们在五分钟之内就做出决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优势。
    
    灵活机动：资源缺乏也能应付。他们不需要付给股东红利。他们不用给首席执行官涨工资。他们不用渡假。
    
    积极投入：管理层和所有者。通常管理者都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他们一直在工作。在公司或在家里。就某种程度而言，公司就是他们的生命。公司也是他们的财富。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三、家族企业的三大弱点
    
    增长与控制：或者说家族企业为何往往规模很小。如果你想要发展，但缺乏发展的资源，那么你最好向银行求助，或去资本市场。如果你去银行，你就会失去灵活性。因为就算你不支付红利，也不涨工资，你仍旧要向银行还贷。所以，总体而言，家族企业不太喜欢去银行。如果你不向银行求助，那么你就得去资本市场。那样的话更糟，因为你既失去了机动性，也失去了对企业的控制权。通常，如果家族企业不愿向银行求助的话，他们更不愿去资本市场。其结果就是家族企业的发展缓慢。这就是为何他们的规模不大的原因。确实有大规模的家族企业，但为数不多。这也是家族企业通常不涉足需要大量资本的行业的原因所在。家族所有的石油企业或电力公司并不多见，因为这些产业都需要大量的资本。轻工业中就有很多家族企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创造很多劳动机会，因为他们所在的部门往往是劳动密集型的。因为这一弱点，如果你希望企业有所发展，你必须使得它不再是家族型企业，同样的，如果你希望一直由家族来控制该企业，你也不能让它发展得太快。
    
    饭桌业务模式：职业管理。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家族企业的管理者没日没夜地工作，因此，许多业务都是在家里，在饭桌上进行讨论的。也许这一点是有好处的，但它至少有两大缺点。其一，在饭桌上说话最响亮的人也许并不是最好的管理者。其次，要一名职业管理者接受家庭决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是该家族所聘用的CEO，你做出了一项决策，可是第二天你来上班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决定已经被改变了。这也并不是说所有的家族企业里都没有良好的职业管理了。一些大型的家族企业中有一流的职业管理队伍，完全与该家族没有关系。但这种情况非常少。
    
    继任：分裂与流动性；纳税；在家族企业中的影响。在家族企业向下一代传递的过程中，有些默默地消失了，另一些则被转卖。问题之一就是所有权的分裂，因为大家族往往子女众多。曾经有一家历史较长的家族公司共有350名持股人，他们都是亲属。问题之二就是流动性的问题。第一代管理者既是所有者又是首席执行者，他们既拥有股权又领工资。譬如到了第二代，有兄弟姐妹五人。唯一的男性经营公司并握有20%的股权，姐妹四人各拥有20%的股权。她们的兄弟因为经营公司而领工资。而姐妹们因为不在公司而在家里，因此不拿工资。她们自然就想拿红利。但是正如我所讲的那样，家族企业并不喜欢分发红利，他们把所有赚得的钱都进行投资。因此在实践中，这些姐妹不能从股票里得到任何好处，这些股票对她们而言一无是处。而这名兄弟可能又没有足够的钱来收回她们的股权。因此，我们可以发现她们手上的股票是不流动的。如果这些姐妹不同意把公司卖给第三方，她们就拿不到钱。这就是有关继任的第一弱点。第二个弱点就是继承税的问题。如果你有一家价值100亿元的公司，在将其传给下一代时要支付10亿元的税，你会怎么办？你的唯一选择就是把公司卖掉。其后的弱点就是在家族中的影响。在继任的时候，你需要有一个董事会，你通常也想把自己的孩子介绍进董事会。如果一个母亲有很多孩子，她通常不会让最能干的孩子进董事会，而会让其中最差劲的一个进去，因为这样的话，他至少还能得到些东西。当然，这种情况只不过有时会发生。我只是想用其来说明继任时的风险，此风险在公司从创始者向第二代移交的过程中最大。
    
    四、已着手的工作
    
    家族协议：确定游戏规则（咨询顾问）。一份家族协议是一个文件，由它来确定家族的成员是否可以参与公司业务，在参与之前是否需要从事其它工作以积累经验，是否可以成为董事会成员，在什么条件下可以成为高层执行者。如果你和你的兄弟一起开了一家公司，你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非常出色，他只有一个孩子，却并不能干。可是那个孩子却持有公司50%的股权，这合理吗？所有的这些规定必须成文，但家族并不擅长这个，他们需要顾问的帮助。这些顾问通常是律师或心理学家。这是一项很严肃的工作，因为通常在家庭内部及公司内部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这项工作需要家族投入大量的精力，而且极其容易造成严重的问题。
    
    游说政府免除遗产税。这项工作往往很困难，因为家族企业的所有者都是富翁。身为富翁，要求政府降低税收可不是件容易事。可以做到的一种方法就是在较长的一段时期里来分期付税。但是你一旦出售你的企业，你必须立刻支付所有的税款。
    
    五、结论
    
    家族企业是市场经济的强大支柱。它们非常的重要，人们不应该因为经营家族企业或为家族企业工作而感到羞耻。
    
    他们的生存比较困难，尤其是在继任过渡期间。它们可以非常强大，非常牢固，但它们也有自己的困难时刻。
    
    如果能得到政府的帮助，他们的生存会较为容易。就像我先前所讲的关于税收的变通方式。
    
    大部分的变革工作必须由企业内部完成，尤其是由第一代所有者完成。税收并不是要迫使你卖掉家族产业，将其卖掉的最大原因还是家族内部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