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泉/美国奥本海墨基金公司副总裁、基金经理

    
    加入WTO后，许多研究了很久的问题变成了如何去做的现实问题。过去研究最多的是如何应对国外“进来”的相关问题和对策；至于另一个方面，即如何利用WTO的有利条件，更好地“走出去”的问题却探讨得较少。实际上，外国进入中国的市场与中国参与国际市场所涉及到的问题是同等重要的！所以，探讨如何充分利用WTO的有利条件，使中国在国际经济舞台 上把自己的长远利益最大化就显得十分紧迫。本文仅就中国参与国际资本市场投资的问题谈几点看法。
    
    一、投资国际资本市场是金融业发展的必然
    
    中国金融行业的发展已经达到了相当的规模和水平，逐步扩大金融领域的开放、允许有条件的国内金融机构参与国际金融市场的运作，是中国入世后金融领域发展的客观要求。纵览国际投资管理市场的主要运作方式，无论较为保守的退休基金，还是较为激进的对冲基金，无论着眼于长期投资的保险公司，还是以中、短期获利为主要诉求的投资管理公司，国际投资都在其投资组合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虽然中国在国际贸易和对外经济合作中的成绩令世人瞩目，但在参与国际金融市场运作方面，与世界的差距却非常之大，即使在基本的应用研究方面，我们也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入世后，发展中国这一行业的紧迫性就显得更为突出。
    
    道理可以罗列很多，但最主要的有四：其一、中国的金融资产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尽管人均水平仍不高，但完全有能力参与国际金融市场的运作；其二、中国银行、保险、证券及其它金融机构的发展，客观上对降低金融产品的风险、提高回报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国际范围内的投资风险和回报概念越来越具有实际应用意义；其三、对国际资本市场的投资越来越成为有效了解国际企业活动，进而把握国际经济脉搏的直接方法，它比任何理论研究都来得直接、迅速和更具有实际操作意义；其四、国际金融市场经过近三年的动荡、大幅度向下修正，不合理的因素正在减少，对长期投资人来说，下一个高回报时期即将到来，中国正在学会向WTO尽可能多地索取，但更要把握好时机。
    
    二、中国必须要有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行业
    
    加入WTO后，客观上要求中国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机构。西方国家的金融服务机构盯准中国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金融市场。外国保险公司几年前已进入中国；外国投资管理机构进入中国的投资管理行业正在全面展开；外国银行经营人民币业务也为时不远。就外商进入我们的市场来说，应对的措施相对容易些，在自己的地盘上，多数情况下我们可以控制过程本身，但最薄弱的环节恰恰是在国际投资管理上，我们还根本谈不上与人家竞争，因为这对我们来说几乎是一个空白。我很难设想，未来若干年后，中国的退休基金、国家储备金、共同基金以及其它需要在国际资本市场投资的金融资产就永远不进入国际市场！我更难设想中国国际投资管理这一行业完全由外国公司占领！毋容质疑，中国在外汇投资管理领域有了一定的经验，主要是人行和中国银行较为熟悉这方面的业务；其次，国际债券市场，我们进入的较晚，但也做起来了，大概人行或国家外管局做一些；但中国所涉及的范围十分有限，大多数投资领域还是空白。例如，国际股票投资，我们没有任何尝试，更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应该在国际投资领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建立这一最具挑战性的行业已经迫在眉睫。那种认为国际投资只是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事，不仅将使中国失去很多机会，造成资金使用上的浪费，而且会耽误更多时间，不利于缩小与国际社会的差距。日本作为一个制造业的王国，赢得了世界的认可，但由于缺乏国际投资观的种种做法，使他们在国际投资领域屡屡受挫。中国肯定应能汲取日本的教训，在工业化的过程中同时建立起自己的、具有国际水平的国际投资管理队伍。
    
    三、满足投资国际的正当要求，堵塞资金非法外流的漏洞
    
    我们必须正视一个现实：更加积极地参与国际资本市场的运作，是中国经济发展和加入WTO以后的必然要求。入世以后，投资回报的数字概念，只有放在国际大市场的环境下才能显示其真正意义。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面临着两难的问题：一方面，根本没有、也更谈不上满足国内正常的投资于国际资本市场的需求；另一方面，又不能有效地防止资金的非法外流，致使一些机构或企业通过一些不合法手段把钱搞到海外，让有限的资金去承担太大的风险。这不仅易于造成巨大损失，且扰乱国内正常的金融秩序。就我所知，国内对国际理财市场的需求很大，国外投资管理公司要占领的也正是这样一个大市场。入世后，中国会逐步放开金融服务公司在中国的经营范围，投资理财业应占有相当的份量，我们很难设想将来再继续沿用一概禁止海外投资的老方法。因此，尽早为这种巨大的需求寻找出路而不是简单地防堵，恐怕是唯一有效的保护国家长远利益的方法。我们总不能等到这个市场让外国人都占领差不多了，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对策。目前，非正常渠道的海外投资据说有一些，但相当分散，且偷偷摸摸，资金量也大都有限，很难形成一定的可以健康操作的规模。在一个成熟的资本市场，这种资金很难找到真正的专业投资管理公司或投资管理人，他们的投资结果也大都很不理想。
    
    我在国内和美国工作多年，长期关注国内的金融政策，知道国家暂时不能开放国际投资的难处。但应当承认，这种困难度较十年以前要小得多了。这一领域的工作拖得越久将来就越被动。随着经济的发展，企业和个人对外经济联系的扩大，国际投资管理的需求还会大幅度增加，国家在这方面的管理压力会越来越大。在我个人看来，中国的保险公司、基金公司以及其他金融服务机构，若仅仅把他们局限在国内的资本市场，他们很难同国际上的同类企业相竞争。就长远来说，这意味着中国将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根本放弃这一领域。
    
    因此，尽快开始这方面的工作，建立起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公司，不仅可以逐步满足国内私人和机构对这方面的需求，而且有利于从根本上堵塞各种资金外流、化公为私的漏洞。
    
    四、在实践中培养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人才
    
    国际投资的核心要素是人才，人才的水平直接关系到投资的结果及这一行业发展的水平。国际投资管理的人才培养周期较长，以美国为例，一个好学校的MBA毕业生，如果上学前没有什么经验，毕业后只能从初级的分析师开始做起，如果该毕业生展现了其特有的洞察力和才华，通常也要在五年以后成为基金经理，开始有独立的投资决策权。这是因为，投资理论固然重要但经验和有关投资领域的知识积累更为重要；特别是某项具体投资、以及牵涉行业特点和经济周期等方面的知识积累，无人可以逃脱其固有的客观过程。这种知识不会在学校多读几本书就可以轻易得到，通过学校短期教育或拿个什么学位更不能与这种知识相等同。真正的投资专才无一不是在长久的投资实践中，通过亲身投资经历，在经验和教训当中成长。
    
    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考虑，建议中国必须尽快地创造条件，形成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公司。只有走出了这一步，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管理行业才会有希望。做法一定要着眼于未来，让那些具有发展潜力的投资管理者，通过实际操作，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摔打，为国家造就一个与国际金融市场接轨的一流金融专家队伍。它直接关系到中国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地位，并直接影响到能否在国际大环境下把中国的长远利益最大化。通过五到十年，难道世界一流的投资大师就不能出在中国吗？
    
    五、必须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首先，外国公司不能从根本上帮助我们解决投资理财的问题。换句话说，中外合资或技术转让无法解决我们的海外的投资问题。目前，很多国内基金公司急于与海外基金公司合资合作，全然是为了实现某种眼前利益。合资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上的长远问题。
    
    原因很简单，投资管理是资金高度密集、人才起决定作用的行业。如果外国公司要同中国合作，他们看中的更应该是国内的潜在市场（例如，外国的金融产品何时可在中国销售），没有任何一个外国基金经理或理财公司愿意把他们高回报的诀窍轻易让外人知道，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利益。
    
    其次，要有一定的规模才能得到最好的信息和一流的服务。这是由这一行业的特点决定的。世界一流的券商和股票研究机构的研究服务是拿钱买来的。支付方法有二：要么通过支付交易佣金；要么直接购买其研究服务。所以，得到什么等级的研究服务，应该与管理资产的多少有着紧密的联系。因此，高起点是保证较好投资结果的必要条件，那些拿出一点小钱试一试的想法根本与国际投资管理的环境不相适应。
    
    再有，国际投资在运作方法上应直接和国际的惯例接轨。我们若强调中国特色，只应限于在所有权方面而不是在经营和管理上。因为，它的全部操作环境是跨越全球最活跃的资本市场，我们必须按人家的游戏规则去赚钱。
    
    最后，要解放思想、树立科学运用资金的国际观。许多发展中国家有一个共同的误解，似乎参与国际投资是发达国家资本充裕的结果，而发展中国家只能等到将来资本充裕了才能开展这种业务，这就大错特错了。恰恰相反，就任何商业行为来说，绝对的资金充裕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们一定要看到，从事国际投资的主要目的是提高资金的使用效率，同时在全球范围内把本国的长远利益最大化。我们应该彻底改变只有上项目、建厂才算投资的传统观念。在我看来，若在国际金融市场投资十年，保守的估计平均年回报率达到15%是完全可行的。若投资建厂来出口换汇不知要投入多少额外的人力与物力资源，更不知经过多少年以后才能收到同样的结果。当然，我并不否认投资建厂所带来的就业好处，但就业和其他社会问题在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和资金实力以后应能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得到解决。
    
    六、几种可能的具体做法
    
    方法1、以现有的国家级金融机构为主，组建股份制国际投资管理公司。这种方法是中国比较熟悉的方法，易于组织和监控，但在运营和管理上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使投资回报趋于理想，当然也有很大的风险，易于产生几十年来一直困扰我们的老毛病。
    
    方法2、走一条从小到大的发展道路。如果国家在初期不愿意承担太大的风险，完全可以由企业和私人的资金开始。例如，可以先搞起几个环球投资基金来。通过严格的立法，规定什么样的私人或机构属于合格的投资人，即通过对风险的承受力的检验而达到严控此类基金所涉及的投资范围，不够一定收入水平的人不能开户，或限制其总量等等。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逐步扩大基金的种类和投资的范围。这种方法的好处是国家不花一分钱，通过控制基金数量的多少来达到监控的目的，同时，有利于缓解国内对投资国际金融市场的需求压力。对国家实施有效的外汇监管也应该是个好事。
    
    方法3、以现有的基金公司或商业银行为股东，形成几个国际投资管理公司。以较小的资金开始，在投资国际金融市场的过程中，优胜劣汰，让那些赢家逐步做大。
    
    谈到具体做法，还有很多很多，牵涉到诸多具体问题，我不能在此一一列出。对此我个人十分愿意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如有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我愿意直接到国内同有关部门详谈我的各种具体想法。但有一点我认为有必要在此强调：我们必须迅速行动，把握住国际投资的好机会。世界股票市场在经历了三年多的大幅下跌后，下一个入市的好时机不会太远了！把握好时机，才有利于国际投资管理行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