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临雪


    ——’96青海玉树州抗雪救灾亲历记
    
    张进
    
    在本文刊出之时,神州大地已是暖风和煦,但是曾在严寒的冬日发生在边远的中国西部的一场鲜为人知的灾害,依然令人闻之戚戚,不禁引起对“天——人”对抗这一古老主题的又一次思考。
    
    1O月17日:玉树呼救!
    
    雪,洁白、晶莹,象征着高雅与纯洁。然而,1995年入冬以来的连绵大雪,却使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十几万牧民陷入了一场灭顶之灾……
    
    10月17日,是玉树人刻骨铭心的日子。1975年、1985年、1995年,都是在同一天,肆虐大雪从天而降。而1995年10月17日开始的冬季雪暴,比上两次时间更长,波及面更广。漫天冰雪覆盖了草场,淹没了牛羊。一顶顶帐篷犹如无助的孤舟在雪海中飘摇。粮没了,火也没了。炊烟早已消逝,孩子们不再嘻闹,牛羊一片片死去。牧民们望着茫茫雪海仰天哀哭:我的家乡,我的牛羊。
    
    玉树州政府1996年2月7日灾情报告:“从1995年10月17日首场大雪开始至今年1月17日,玉树州先后降下44场雪,全州有1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茫茫雪海,不少地区积雪超过1米。气温最低降至零下46摄氏度。有21299户、119321名牧民被风雪围困。截至今年2月6日,州属6县已冻死各类牲畜62.8万头,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7亿元……”
    
    各地传来的灾情报告更合人忧心如焚:
    
    玉树县结隆乡格吉宗科地区有235户、1141名牧民在转场途中失踪,连续20多天去向不明、生死未卜;
    
    在连接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杂多,治多两县的旦荣、莫云等四乡,道路被冰雪封死,有1.7万名牧民连续两个月和乡、县政府失去联系;
    
    玉树县上拉秀乡玛村,有167户、816人被风雪围困,牧民们只能以牛、羊尸肉充饥,十几名婴儿在饥寒中嗷嗷待哺;
    
    囊谦县重灾区,一位牧民饲养的100多头牦牛一夜之间全部冻死,有的牦牛的蹄子竟被活活冻掉。一息尚存的牛羊互相啃咬毛绒毛充饥,其状惨不忍睹!
    
    灾情发生后,玉树州立即开展紧急抗灾自救。州、县派出工作组进入灾区,动员牧民上交、屠宰牲畜,责成商业部门上门收购。重灾区打破草场界限,就近就地转移牲畜。一支支医疗队在灾区巡回医疗,救治冻伤群众。然而,这次雪灾百年不遇,灾情重,时间长。玉树州在自救了3个月后,终于精疲力竭了。
    
    1月27日,玉树州人民政府代表灾区牧民向全省各单位发出紧急求救电:
    
    “目前,灾区群众经过两个多月的抗灾自救拼搏,财力和精力均已耗尽,许多救灾人员也被冻伤,救灾工作力不从心,特别是粮食、燃料、药品、油料极为短缺,情况十分危急。为此;玉树州人民政府向社会各界发出紧急呼救!”
    
    大自然的惩罚
    
    玉树州的呼救迅速通过电波传向全国。
    
    l月31日,在获悉求救电48小时后,我整装上道,星夜兼程赶赴玉树灾区。
    
    玉树州地处青海省西南部和青藏高原腹地,境内地形复杂,山河纵横。昆仑山座北,唐古拉山居南,可可西里山屏障于西部,巴颜喀拉山由北走向东南。长江、黄河、澜沧江均发源于此。由于山高路险,加之连天大雪,道路时断时续,我在西宁等待数日后,才得以搭上2月6日的长途班车,历时31小时,在2月7日晚9时进入玉树。
    
    车出西宁,翻过日月山,天地之间即为一片风雪茫茫。空旷的雪野中,不时见到一群群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缓缓蠕动。这是牧民们在告别家园寻找新的生息地。目前,牧民们举家转场还是他们抗灾自救的主要手段。
    
    沿途还能见到不少野生动物。在野牛沟,公路上竟踏着两只大灰狼,司机连按几声喇叭,它们才懒洋洋地离开。在黄河的源头玛多,我看见几群野黄羊,有的是3只,最多的达16只,站在路边向汽车张望。这些过去见人就躲的小生灵,如今也被逼得跑上公路向人类求援,那无助与绝望的神态与冰雪世界构成的画面单调而沉重。
    
    翻过巴颜喀拉山,就进入玉树州境内。从这里至玉树州府结古镇只有150公里,汽车却跑了5个多钟头。沿途到处可见例毙的牛羊。在一段靠近公路约两公里长的坡路上,我粗略一数,死畜竟达60余头。有的牛羊被扒去皮后血肉模糊地躺在白雪之中。蓝天、白云、碧水和雪山构成的绝美风景与这沉重的灾难形成了极不协调的对比。
    
    玉树州府结古镇则是另一副景象,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处在战时紧急状态下的指挥部。街上路人行色匆匆,各种救灾车辆穿梭来往。州、县、乡三级抗灾指挥部纵向联络,全州人员、车辆全由州抗灾指挥部统一调配使用。
    
    见到抗灾总指挥、玉树州州长韩文录,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受到强烈震撼:“这次雪灾损失的如此巨大,是大自然对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的惩罚!”
    
    韩州长已经3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的面容沉重的语气,不由得让我的心阵阵揪紧。
    
    今年的雪灾,确实前所罕见。冰雪刚刚融化,突然气温陡降,紧接着又是一场大雪,雪凝成冰,冰上加雪,形成层层冰鼓,日晒不化,风吹不走,遂酿成百年不遇之重灾。
    
    然而,更严重的问题是,玉树的基础设施极其薄弱,全州总人口23.79万人,贫困人口就达15万。总共6个县,48个乡有11个乡不通车,3个县和34个乡不通电。正因为此,玉树牧民在大灾面前束手无策,缺乏只御能力和自救能力,也才造成数万名牧民在风雪中失踪,以及救灾工作进行得极其艰难和缓慢。
    
    灾难中,人们尽其所能进行着抗争。挺进雪原、打通公路、寻找失踪牧民、运送救灾物资是这种抗争的基本形式。这是在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基础设施极为薄弱的条件下进行的抗争。尽管所有行为在那种背景下都带有某种凄凉的悲壮色彩,但它蕴含的精神力量却是一堆生命之火,一面给人斗志和勇气的旗帜。它能引导人们坦然迎接风雪,面向苦难。
    
    生与死的抗争
    
    在采访中,我结识了两位普通的藏族基层干部。在交通中断、音讯不通、粮草断绝的日子里,是他们冒死冲出雪原,带出了生命的讯息。
    
    一位是杂多县莫云乡党委副书记尕玛泽江。他去年12月才调任莫云乡党委副书记,一到任就遇上这场特大雪灾。一个多月来,灾情一天天恶化,截至1月17日,地处澜沧江源头的莫云乡677户牧民有41户绝畜、541户断粮。供乡干部骑用的16匹马也冻死了14匹。
    
    1月2日,乡政府唯一的一部电台也坏了。从此,莫云乡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1月17日,乡党委研究决定,派尕玛泽江和另一位名叫沙文的兽医一道赴县政府汇报灾情。
    
    莫云乡境内平均海拔近5000米,气温持续降至零下46度,在积雪厚达半米深的山地上,要到270公里外的县城去,显然不是一件易事。但刚过而立之年的尕玛泽江还是接受了这一任务。1月21日清晨,他和沙文牵上乡里仅剩的两匹马,背上几袋炒面,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漫漫风雪路。
    
    上路后才更知行路的艰难。因为风大、天冷,他们不能骑马,只能牵马步行。第一天只走20多公里,太阳落山后在雪地里蹲着过了一夜。
    
    第二夜的经历更使尕玛泽江终生难忘。那晚12点左右,他俩刚刚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拴住马,就听到狼嚎声。声音越来越近,在他们身前身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磷光。他们被狼包围了。
    
    两人都没带枪,只有一支手电筒。但在空旷的雪地里,一支电筒的光亮又能起什么用呢?他俩只能背靠背站定,各自一手紧握藏刀,一手摸紧马的僵绳,与狼对峙着。
    
    以下的十几个钟头是怎么度过的,尕玛泽江已经不知道了。只记得天放亮时,他才看清四周成蹲或站竟有14只狼。今他百思不解的是,天亮之后,群狼竟丢下包围了一夜的“猎物”自顾自走了。
    
    这场历险并没有动摇两人继续前行的决心。终于在第四天夜晚,他们在扎由河畔遇到一户人家。素不相识的牧民热情接待了他们,他们一口气睡了12个小时。
    
    第二天,他们把马寄养在这户牧民家,只身前行,终于在第7个夜晚,踉踉跄跄地摸进了杂多县城。曲指一算,此时距他们出发已过去7天6夜了。
    
    和尕玛泽江的经历相似,另一位冒死报信的是玉树县日玛牧委会主任诺义。
    
    2月1日,正当州、县、乡三级政府为日玛村816名牧民失去联系而忧心忡忡时,一位几乎滚成了雪人的藏族汉子扑进了乡政府大院。乡干部们一下子被他的模样惊呆了,好半天才认出,他就是身患佝偻病的日玛牧委会主任诺义!
    
    自去年一场接一场大雪覆盖了日玛草原后,诺义心里像着了火,天天骑马串户,组织牧民转场自救。短短两个月里,诺义跑遍了牧委会下属4个社187个牧户,他的4匹马竟相继被累死在雪地上……
    
    灾情一天天严重,诺义费尽口舌动员爱畜如子的牧民们放弃牲口,转移到附近的寺庙集中过活。但没过几天,燃料用尽,口粮也所剩无几。诺义急了:如不把灾情尽快报告乡政府,800多人危在旦夕。于是,他决定冒死闯出雪海汇报灾情。
    
    此时的诺义,双手双脚全被严重冻伤。家里两位70多岁的老人正需照顾,两个孩子被冻伤的脚趾也开始流脓。但他顾不上了。在白茫茫的雪原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前行,突然一脚踩空,跌进一个两米多深的大雪坑。
    
    “我不能死,村里人还要等我回去”这唯一的信念驱使身高不足1.5米的诺义拚命扒雪,直至十指都抠出了鲜血才爬出雪坑。
    
    5天5夜里,诺义饿了就雪吃把炒面,累了和衣躺在雪地上,终于走出了百里雪原,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乡政府!
    
    几小时后,县、乡两级政府组成的突击队便运载救灾物资向日玛村进发;两天后,800多牧民得救了。
    
    在那些与无边无际的白色灾难奋力抗争的日子里,我还结识了这样一些人:
    
    ——他们是武警玉树支队的官兵们。1月底2月初,当飞机空投救灾物品后,他们闯入近百平方公里的空投区域寻找和运送物品。有的战士因缺氧多次累昏在雪地里,也不愿扔掉一件找到的空投物;有的战士饥寒交加,也不肯打开一包救灾食品充饥……
    
    ——他们是打通玉树救灾生命线的州公路养护队的工人师傅们。为了保证从玉树州政府通向杂多、治多两县公路的畅通,他们在哈秀山上奋战了18个昼夜。为此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的手指被冻化脓,有的双腿肿胀,有的嘴唇翻裂……
    
    ——他们是洽多县县长罗松仁青和他的司机、通讯员。为了打通从治多县城至灾情最重的扎河、索加两乡的公路,罗松仁青身先士卒,在第一线不分昼夜苦战了11天。最后,罗松仁青双腿均被冻得紫黑,司机、通讯员也被冻伤。2月5日下午,当罗松仁青一行在索加乡推开一户被大雪封闭了数日的屋门时,屋里的牧民巴昂惊呆了。好半天才哽咽道:“县长啊,我家的牛羊都死光了,但我现在能看到你,我就有救了……”
    
    ——她们是被称为“娘子军医疗队”的3位姑娘多吉卓玛、普错文毛、尼玛卓玛。刚出校门不久的她们,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激动汇人了救灾的人流。然而所见所闻彻底击碎了她们行前关于灾区的浪漫想像。但她们终于涉过生命的艰险,忍过难捱的疲惫与饥寒,在灾区巡回医疗了16天。仅仅16天,风雪冰霜就使姑娘们失去了姣美的容颜。我见到她们时,她们脸上还有冻伤的痕迹。但她们表示:休息几天后还要再去灾区……
    
    生命的奇迹
    
    在玉树的日日夜夜,灾难和灾难以外的思绪始终沉沉地萦回于我的心间。
    
    面对灾难,人类的奋起抗争固然令人敬佩。可是,更使我感激而泣的,是那些在严酷的生存环境下谋求生存的牧民们。他们的生命能够存在,这本身就是奇迹;他们的坚忍和乐观,更是对人类精神的弘扬。
    
    2月10日下午,我在途径玉树县结隆乡尕拉山谷时,意外地遇到了自布洛村转场到这里的牧民们。约2公里长的缓坡上,零散地点缀着十几顶帐篷。成群地牛羊在山坡上啃吃草皮。妇女和儿童站在帐篷前向来人张望。炊烟袅袅,荒僻的山谷里充满了人们的气息。
    
    布洛村是这次雪灾的重灾区之一。去年10月以来,一场接一场连绵大雪覆盖了草场,淹没了牛羊。为了保护残存的牲口,布洛村人决定转场。
    
    这是生离死别的一幕。一家人,老弱病残的留下,青壮年赶着牲畜踏上了未知生死的道路。留下的和转场的,谁更有生的希望,当时谁也不知道。
    
    就这样,600多人的布洛村有60多人经过几天跋涉,来到了尕拉山谷。过去,他们散居在方圆十几公里的草原上,现在则聚到一起,过上了原始共产主义的生活。两、三家合住一顶帐篷,牛羊并在一起放牧,几家人在一口锅里吃饭,孩子们也在一块儿嘻笑打闹。
    
    在一顶黑色帐篷里;住着一位名叫温羊措格的中年男子和一个7岁的男孩。起先我以为他们是父子,交谈后才知道孩子是同村一个寡妇家的。母亲病卧在床,委托温羊措格领着自己的儿子去寻一条生路。在这顶帐篷周围,散乱地躺着十几具牛羊尸体。一只小牦牛身披一条毯子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睛半睁半闭,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而温羊措格却对我说“这儿好,牲口有草吃。”
    
    我钻进几家帐篷,情形都很相似。只有几床毯子,几袋炒面,还有大片大片风乾的死牛羊肉。帐篷外一个搭起的炉子上,一锅青稞麦正冒着热气。一位19岁的姑娘,只穿一件单衣,却把藏袍披在身边的小马身上。小马依偎着她,很温顺的样子。问她冷不冷;她笑看说:“不冷。”
    
    越来越多的牧民围了过来。他们告诉我,要到初夏时才会返回家园。尽管牛羊正一天天少下去,但只要能保住一些母畜,布洛村将来总有兴旺的一天。
    
    说话间,天色渐暗。落日把大地照得红铜般沉郁,雪峰的阴影已经遮住了古路草原。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缓缓归来,越过山脊的时候,构成了许多美妙的剪影。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打闹,这个角落或那个角落闪烁着一些穿着藏袍的忙碌的黑影。牛羊低沉的呜叫声此起彼伏。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恍恍惚惚竟使我忘记了灾难的存在和沉重。
    
    不,灾难依然存在且沉重。只是在这个山谷中,生命与死亡同在,艰辛与欢乐同在,悲哀与希望同在。
    
    诺亚方舟之谜
    
    离别玉树前,我从州长办公室获悉了一组数据:
    
    从1949年以来,玉树已先后发生6次大雪灾,每次雪灾都使畜牧业遭受毁灭性的灾难一一
    
    1956年冬至1957年春,因雪灾冻饿而死的各类牲畜达92.7万头只,全州牲畜死亡率高达32.3%;
    
    1971年冬至1972年春,雪灾中牲畜死亡72.4万头只,死亡率为26.7%;
    
    1974年冬至1975年春,雪灾造成78.7万头只牲畜死亡,死亡率为24.3%;
    
    1981年冬至1982年春,雪灾致使132万头只牲畜死亡;
    
    1984年冬至1985年春,雪灾又使130万头牲畜死亡,西部3县死亡率竟高达72.6%;
    
    而眼前的这场雪灾,至5月底,预计牲畜死亡数将突破150万头只!
    
    多年来,在频繁的灾害面前,玉树草原和它的牧人已经有些麻木了。每一次大灾重重敲击若他们的神经,然而灾情一过,他们便很快淡忘了曾经付出的惨重代价。他们又以一种豁达的、无所畏惧的精神过着自己的日子,其实下一次更严重的灾难已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出路在哪里?希望在哪里?
    
    在这次雪灾总体的惨重损失中,却有一户牧民的情况如洪水中的诺亚方舟那样引人注目并给人启迪。
    
    这户牧民是杂多县结多乡班玛委会的东主多杰。当四邻大批牛羊倒毙雪地时,他的77头牛只死了4头,130只羊则全部安然无恙。这在这场大雪灾中简直是一个谜。
    
    东主多杰的解释却很简单:他在草场建设上舍得投资,去年用于草场建设的投资就达1.2万元。一个6口之家,围栏草场竟有1030亩,还另种有数十亩优良饲草。平日他讲究牛、羊、马的饲养比例,注意控制牧畜存栏数,减轻草场压力。雪灾到来前,他已储存了大量粮食和燃料,因而能在这场雪灾中免遭劫难。
    
    这个道理其实一点就透。而对雪灾,根本出路在于建立灾害防御体系,提高牧民们抵御灾害的能力。
    
    目前,玉树州领导人已开始了对如何防灾避灾的思考—一
    
    首先要加强交通、通讯、电力等基础设施的建设;
    
    其次要调整畜牧结构,转变生产观念,按“发展羊、稳定牛、减少马”的思路调整羊、牛、马的比例,保持畜群结构的合理和优化,减轻草场负担;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要加快以围栏、畜棚、种草、定居为主的防灾“四配套”建设。如果牧户能实现“四配套”,再大的风雪也可以挺过去,至少不致于发生生命危险。
    
    然而,问题在于,目前玉树全州未能定居的牧民有2.7万户,“四配套”建设率尚不足15%。据测算,使一户牧民实现“四配套”,至少耗资1万多元。可是,玉树州1995年国民生产总值仅2.94亿元,财政收入仅2023.4万元,财政自给能力不足20%,财政缺口达6300万元。这种情况下,要想帮助牧户实现“四配套”谈何容易!
    
    但是,不管多难,加强草原基本建设已势在必行,不可拖延。否则,灾难会演变成恶性循环,玉树牧民将永无出头之日。
    
    2月16日,我挥别玉树,一路跨过江河源头。神州大地上气势磅礴的长江和黄河在这里是平静缄默的。冰雪已开始融化,公路两旁露出的荒滩和沙丘一路紧跟看我。牧草稀疏,金色的草地已离我很远。那荒滩和沙丘正吞噬着草原,这难道不也是更深刻的灾难吗?
    
    保护草原,建设草原!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
    
    大雪还会再来……
    
(本文刊登于《华声月报》1996年6月号)



版权为作者所有,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