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桦
一、恶梦悄悄降临
——昏暗的天边幽灵般地闪过一道蓝光,似乎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横曳而去,转眼便消失了。
地震,象上帝不小心放出的一只硕大狂牛,无情地袭击着我们这个世界。兵库、洛杉矶、墨西哥、亚美尼亚、吉尔吉斯……先后遭此厄运,而近二十年来,对东方大陆的袭击尤其频繁。唐山、海城、澜沧、耿马、务洽,一个又一个城市,在猝不及防中坍塌。
1996年2月3日,灾难再次袭击了云贵高原。这次,地震不幸降临在这颗古老的高原明珠之上。
黄昏的丽江,小桥流水,碧玉清凉。穿城而过的雪水清泉旁的红衣少女们,已经端着洗好的衣服,顺着绿荫的垂柳回家了。高原水乡的春色来得特别早——虽然夜里还处处透着寒气。那些石桌旁年复一年从不间断的闲谈的老人们,也撩须扶盏,信步回到祖居的老屋。彬彬有礼而古朴好客的丽江人,开始悠闲地进行他们别有风味的纳西晚餐。
一抹红霞渐渐从灿烂的玉龙雪山之巅消失了。长期从事地震预报工作的丽江地震局局长李康龙突然发现:昏暗的天边幽灵般地闪过一道蓝光,似乎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横曳而去,转眼便消失了。
全城忽然停电,丽江一片死寂。
人们被一种不祥的预兆牢牢攫住。屏息之后,仿佛从地底传来的恐怖的隆隆声由远而近,巨大的轰鸣倾刻间笼罩了这座城市。人们惊恐地等待着隐藏在恐怖之后更大的、未知的恐怖的来临。
隆隆声倏然远去。在这电闪交割的一瞬,老人们忽然回忆起了几十年前,1952年的那个时辰。许多老人绝望地张开嘴想说什么。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脚下这片坚实的、承载着这片古老文明多年的土地在沉睡了几十年后,又一次震动起来。陡然间,飞沙走石,山崩地裂,瓦坠梁倾。”
房屋成了瓦砾,村落变成废墟。
一场7.0级强烈的地震在这片古老的家园发生了。
人们很快反应过来,顿时一片混乱。
毁灭性的打击无情地夺去了丽江人民美丽的家园。地震波及全县24个乡镇,33万人受灾,20万人风餐露宿无家可归,293人不幸遇难。水电设施严重破坏,全县直接经济损失达42亿元。许多人的精神支柱随之崩溃,无数家庭在寒风中呼儿唤女,向隅而泣。
二、星夜驰援
——地震十分钟后,在一辆中巴车上,成立了有史以来最及时的抗震救灾指挥部。
面对突然降临的灾难,丽江地委行署以及丽江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立刻意识到了身上的重任。在脚下的土地依然晃动、房屋还在倒塌的危险中,迅速赶回机关大院。十分钟内,地委大院内的一辆中巴车上,丽江地委、丽江行署成立了地震史上一最及时的抗震救灾指挥部。
4日凌晨,灾区的街头出现了第一辆宣传车。缓缓行进的宣传车用沉稳坚实的声音告诉广大灾民。党和政府正在组织救援,在你们身后,站着十二亿同胞兄弟。和海外无数的华夏子孙、国标友人,赶紧行动起来,抗震救灾。
灾情发生的24小时内。成都铁路局便发出了第一辆救灾专列。呼啸的列车满载着全国人民的关心,以最快的速度驰向距丽江最近的车站。
15分钟后,成都军区驻滇某师作战室烟雾缭绕。师领导在还没有得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预先召开了紧急会议,作好了救灾准备。成都军区司令员廖锡龙、政委张志坚两位将军,在接到灾情报告之后,当即宣布部队进入紧急状态,亲自部署抗震救灾。22点53分,集团军命令驻滇某师:3小时内集结完毕,火速赶往灾区。
同时,成都军区调动空军某部,立即空运医疗队和救灾物资。3架直升机随即升空,进行空中巡视,抢救伤员。
仅仅用了1小时40分钟,1800名救灾官兵、86台军用车辆便星夜赶往210公里外的丽江。先头部队是在苍山火海奋战两天两夜、休整不到24小时的某团1200名军人。4日凌晨5时40分,玉龙雪山脚下,蜿蜒行驶的车流在隆隆声中向灾区全速开进,雪亮的条条光柱掀开了灾区漆黑的夜幕。
神兵天降!灾民们一边往村里跑,一边高喊:“解放军来了!咱们有救了!”惊慌失措的灾民镇定下来,心里有了希望放靠山。无数老人的脸上顿时迸发出欣慰的泪水。一些老人在见熟亲人子弟兵后,再也支撑不住,瘫了下去。
地震夺去了许多亲人的生命。现在还有上千人埋在废墟里等待抢救。县城、乡村一片呻吟和求救声,余震不断,倒塌的房首弥漫在满天飞舞的灰尘中,一些倾斜的房梁、瓦块不断跌落下来,成千上万的灾民站在死亡的边缘。
战士们脱下大衣盖在灾区父老的身上,转身投入了抢险的战斗。
2月4曰,中央慰问团团长、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在灾区视察时,高度评价救灾部队。“解放军、武警官兵在这次抗震救灾中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事实再一次证明,解放军是国家的柱石,是灾区人民的靠山,是灾民最亲的亲人。”
救灾官兵用钢铁的臂膀,托起了灾民的希望。
三、生命线上
——余震之中,李君文医生借着打火机的微光做完了手术。
形势非常严峻。地震毁坏了水电设施,粮食被压在废墟之中,灾区尘土飞扬,犹如漫天烟雾。24个受灾点线路中断,县与镇、镇与乡、乡与村均失去了联系,26万灾民断水断电,20万群众在寒风中露宿……
更为严重的是,全县重伤3706人,轻伤11727人。地震后的灾区,那些潜伏的危险正一步步逼进惊悸未定的人们。若不及时采取措施,接踵而来的很可能是因伤情、饥饿和瘟疫带来的大面积死亡。
水、电、医疗卫生和交通,历来被看作灾区的生命线。
地震后第二天凌晨,成都军区某航空救援队即赶到丽江,搭起帐篷,投入紧张的抢救工作。紧接着,另外20支医疗队陆续赶来,国内外红十字会、医疗协会也及时给予了人道的援助。
就在极其简易的条件下,3706名重伤员得到了及时救护,11727名轻伤员也迅速得到处理,152名危重伤员被空运到其他医院抢救。
在救护过程中,流传着许许多多感人的故事。
当地震发生时,地区医院骨科副主任医师李君文正在给病人做手术。电停了,强震过去之后,手术室一片漆黑。没有蜡烛,没有煤油灯,李君文脸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心里很清楚:手术只能继续,不能停。急中生智,李君文想到了抽烟用的打火机。”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李君文一面安慰病人,一面借着打火机发出的微弱的光从容不迫地给病人缝合伤口。一个小时过去了。最后一把打火机快用完了,李君文拾起头,长长吁了一口气,挥挥手,医护人员赶紧把病人转移到安全地带。
某部在抢险过程中,发现远处一个孕妇抱着腹部在地上打滚,指导员叶松涛立即命令拆下门板用被子裹着抬到临时医院抢救。副连长捐出一床崭新的毛毯,司务员煮好热气腾腾的鸡蛋端到这位妇女的床前。产妇噙着眼泪说;“没有你们,这条命活不到现在。”为了感谢解放军的救命恩情,她给孩子取名为杨记军。
幸运的不只是杨记军。地震后的几天里,几名婴儿在部队救护下,顺利降生。他们的父母为孩子们取了一些这样的名字:震生,军生……解放军是孩子们的再生父母,他们要让孩子们永远记住这场灾难,和救命的恩人。
孩子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地震便夺去了父母为他们精心布置的家园,但他们却意外地获得了极其珍贵的礼物:政府的关怀和全社会的爱心。
隐患还在威胁着已经得救的人们。大震之后,丽江县全城断水,80%的供水管道破裂,供水系统瘫痪。金沙江畔的村民,看着滚滚而去的江水望江兴叹,每天推着手推车到几公里外的江边运水。
根据地区水电局、地区电力公司、丽江水电局、丽江电力公司派出的工作组调查,一份十万火急的报告送到了指挥部:
丽江地区黑白水3个电站渠道严重断裂,不能通水发电;黑白水一级站、白浪花电站开关箱被震落;二级站电力复杆器被震断,110千伏变压器错位;丽江至黑白水72公里的公路有10多个地方塌方、陷裂;北门坡变电站部分设施受损;丽江坝子10千伏输电线路电杆倒塌、断线。城区和农村供水破坏较严重,不能通水、通电。此外,丽江坝大小6个水库严重受损,部分水库起降设备难以操作。
更为严重的是,位于县城上方1.5公里处的中济水库,一段52米的大坝下沉了三米,并且出现了长长的裂缝,水位距下沉坝顶仅0.2米。而县城北侧的清溪水库,也出现了长800米、宽12厘米的纵缝和长9米、宽20厘米的横缝。平时集灌溉和生活用水于一身的水库,这时成了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威胁着县城及下游9万居民、13万亩耕地。
县里指示:保证水库安全,保证生活用水和春季灌溉用水。
清溪水库管理所所长杨志均当机立断,打开泄水闸,放水保库,排除险情。经过部队和水电系统职工的全力抢修,险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
下游的安全保住了,水库保住了,只要天一降雨,农民一年的收成就有望了。
捷报一个个传来:军民协作,经过抢修,中断了50多个小时的“生命之泉”——城市输水管道又恢复畅通;关波电站已于4日下午3时30分开始发电,在大理州水电局和电力公司的支持下,开始对丽江城要害部门供电;2月16日,也就是春节前,县城全城通电,群众高高兴兴地吃着年夜饭,看上了中央电视台的联欢晚会。经过十几天的奋战,丽江县城及附近几个乡的灾民基本上实现了有衣穿,有饭吃,有简易棚住,伤病员得到了及时的医治。
局势基本稳定下来。
那么,边远乡村的农民呢?
四、四海之内的深情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地震的那一天,人们看见玉龙十三峰其中的一座凌空倒下,轰然激起的雪花弥漫开来,掩去了大片天空。
然而,玉龙十二降依然挽手而立,并肩站在一起,成为丽江人民不倒的信心。
一些人倒下了,更多的人抹平眼泪站起来。这片灾难的土地,几乎每天都有一些老人经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离开了人世。但每天,又有无数的人们,无数的志愿者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全国人民和全世界的关心送到灾区。
灾情发生后,港澳同胞、台湾同胞和海外华人自发地组织起来,向灾区捐款捐物。仅新华社香港分社就收到了香港市民捐款1亿多港币,一些国家政府和企业也及时送来了援助。
面对四海之内的深情,丽江人民有这样一句话;这些情谊,我们只能长久埋在心里。将来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受灾,我们都会比过去更加热情、更加无私地送去我们的问候和关心。
从北京出发前,国际交流协会的有马丰先生把一个信封交给我,让我向丽江灾区表示一点心意。另一位日本朋友石井布纪子小姐,辗转委托我帮助了解当地的灾情,并约定倘若条件允许将飞北京、赴丽江,带去日本人民的问候和捐助。几位到中央电视台帮助维修设备的东芝公司职员,临上飞机回日本前,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装在一个写着“东芝有志”的信封里,通过朋友托我转送给当地的灾民。
在黄山乡白华开文村,当我从鞋底取出这些钱逐一分送到几户受灾最严重的人家手里时,他们一定要我留下日本朋友的名字。可是除了石井有纪子小姐和有马丰先生,我只知道那几位日本朋友在信封上的落款是:东芝有志。
在大具乡,协助英国救济儿童基金会向受灾儿童发放粮食和衣物时,结识了两位朋友:一位是来自美国的志愿者欧迪龙先生,一位是来自日本的中野耕二先生。
中野先生的汉语很差,他刚到中国旅游,便发生了地震。因为他的家乡去年也曾遭受地震的袭击,他明白受灾的人最需要鼓励和帮助,于是千里迢迢赶到丽江,一定要参加救灾工作。
两位志愿者押送货物、查验灾情、分发救灾物资,一丝不苟。他们的上司纳吉普,人称“老纳”,苏丹人,出了名的严厉。但一次在给某村的孩子们发衣物时,邻村的孩子望着崭新的衣服发呆,老纳心里一酸,破例给这些孩子也发了一套——“一些孩子有新衣服穿,而另一些没有,他们心里会难受。”老纳这样告诉旁边的人。
欧迪龙的汉语和日语都很流利,于是兼做我和中野的翻译。工作之余,中野先生坐在帐篷边捧着一本日汉手册发着很奇怪的音。这时,我就会笑着帮他纠正,比如:“我会说一点点汉语”,他会读作:“鹅,灰薯依——甜甜——憨愚!”
一天去拍片,清晨,在村口遇到一个高大的老外,友好地向我打招呼。他的英语越说越快,我有些对付不了,便带着他来找欧迪龙。欧先生始起头,脸上现出惊异的神情:噢,我的天!
这位名叫斯勒曼的高个子以色列入,竟是欧迪龙一年不见的好朋友!当他知道欧迪龙的工作时,立即加入到志愿者行列中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镜头:每天,几个老外乘坐乡里的“公共汽车”——手扶拖拉机来到仓库,背米、扛包,斯勒曼先生还不时伸出头到台秤前看看:“噢,不够!”灾民们又是惊讶,又是开心。
乡里的人们对这些志愿者特别关心。每天晚上,一位纳西老妈妈都会推门进来看看这些外国小伙们被子暖不暖和。有时正在吃饭,欧迪龙先生去接电话了,长时不回,厨房的小女孩就悄悄为他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三位先生也谦恭温良,某一位会在接过饭碗时笨笨地说上一句:“不用谢!”
在清晨,在黄昏,相互一个问候、一个微笑,就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快乐。大家相互尊重、相互关心,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欧迪龙先生还会背毛泽东的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四个人在一起工作,宛若“国际纵队。”他们也常常忘了我是记者,一块儿干活,一块儿商讨。闹起来时,他们就会说我像犯规的海明威(战地记者海明威曾因持枪作战被赶出战场)。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雪山环绕之中,在“国际纵队”留下珍贵的合影之后,我要返回县城了。中野耕二把我送到村头,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车发动起来,回头望望,渐行渐远的尘土之中,中野的身影久久不去。 “轮台车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雪满天山。我们眼前,铺满道路的雪正在融化。
丽江人民,祖国没有忘记你们,世界没有忘记你们。
地震发生时,朱镕基副总理正在德国访问,朱副总理向德国政府通报了灾情,德国政府立即决定捐赠500万马克帮助丽江救灾扶贫。我作为随行采访的人员,跟着德国政府派出的丽江救灾扶贫专家考察考察了6个乡、十几个村。
当我们快到大东乡甲子村,甲子村村民举着“甲子村人民感谢你们”的纸牌子,走了好几公里山路迎接考察团。年轻的村民紧紧握住每一个人的手,哽咽着只说了一句话:“感谢你们!甲子村人民感谢们!”
大东乡甲子村受灾极为严重,交通不便,连简易公路都没有。由于地震后山体滑坡,家园和良田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老百姓绝望了——“我们农民啊!没有土地,就什么没有了。”
震后一个月,全村人靠政发放的救济粮和幸存的羊过日子。羊越来越少,村民心急焚。
还是在政府和解放军的帮下他们搬迁到半山腰,搭起了窝棚,搭起了学校。可是发展生产,恢复家园,对于这些长年生活在山里,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仍是一道巨大的难题。
当他们得知德国援助项目考查团指名到这个村来考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简易棚的木桩上写满了这样的纸条:“中德两国人民的友谊万岁”、“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一行人步行着,穿过长长森林,来到田子村。
德国考察团团长毕克先生弯腰钻进黑乎乎的窝棚问他们吃什么,村民拿来一把干菜。毕克先生长久不语。孩子们抱着小羊羔站在这位大胡子德国老头身边,毕竟先生抚摸着小羊羔的头和孩子们照了一张难忘的照片。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仰着头,双手高举着捧来一杯茶水。接过茶杯,我无法面对这殷殷的目光。这个自然村12个孩子辍学多年,现在,政府给他们派来一名教师、我请孩子们把名字全部写下来,希望回到北京,一些有志者能和我一起结对帮助这些孩子念完小学。临走时我掏出剩下的100多元钱放到一位老人手里,说给孩子们买点书。
在白沙乡,满日荒凉的村落中,一位老人紧紧握住毕克先生的手,久久无语。毕克先生安慰老人说:“好日子会来的,不要悲伤。”
诚朴的纳西人,他们对每一份帮助和关心充满感激。他们珍视每一份支持和援助,只希望有一个地方,能重建家园,安居乐业;只希望朋友们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他们只希望得到一份“种子钱”。
在鸣音乡西菜板村,毕克先生站在震启的残垣前。房主赵云军,一家四口人,房子全塌了。毕克先生问他怎么办,这位纳西汉子呐呐地说:“慢慢拆,慢慢搬,那些木头和砖瓦,几间清出来总能搭一间吧。”
这个村本来就贫困,平时大家也处于半饥半饱之中。病了,只能借钱,有时连供应的化肥都买不起。因为地贫、偏远,平时也没有什么收入,缺钱时只能“卖只鸡,卖头猪,换点钱去买盐”。
严谨的毕克先生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另一家女主人杨尚秀,是一位非常自尊自强的女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接受别人的援助。她对毕克说:“你们的关心和帮助,哪一辈子才报答得完哦。”说完伤心地哭起来。
杨尚秀有个儿子在县一中读高中。在这个贫瘠的山村,家里省吃俭用,好容易垒了一个烤烟炉,挣点钱供儿子念书。地震毁了他们的房子,毁了苦心营造的烤烟炉,也毁了他们的希望。俩口子年纪都大了,懂事的儿子临开学前跪在母亲面前:“妈妈,我不读书了,书也读不起了。您和爸爸年纪都大了,我回家帮爸爸妈妈做事,挣钱过日子。”母亲哭着说:“娃娃你一定要去读书,再苦再难,贷款也要去读。妈妈不识字,爸爸不识字,就指望你学点知识,将来才有希望啊!”
杨尚秀对记者说:“平时钱不够用,粮食不够吃,只好每年喂一头猪拿去换粮食。”
我们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这个村。
重建家园,学校被列在首位。
3月1日,全县所有的中小学按时开学。在简易棚里,在帐篷中,在军队为孩子们搭起的“白马抗震救灾希望小学”里,学生们翻开了他们生活中新的一页。
金山乡小学一个孩子,走了6个小时来到学校。孩子说,我太激动了,我们又有了学校,又能读书了。县一中校长在开学那天,用颤抖的声音对记者说:“我们已级有一个月没有穿干净的衣服了,今天,是我们的节日,我特地穿戴整齐来庆贺它。”
一个清丽的早晨,我来到开文村文荣小学,院子里结满了霜。三个帐篷里,孩子们正在认真读书。因为课本未到,他们自觉复习上学期的功课。孩子们经过这次灾难,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满脸皱纹的老师轻轻对一个迟到的、小心翼翼站在帐篷门口的孩子说:“进来坐下吧。地震给我们每个同学都带来了困难,但我们一定要克服它。”
孩子们用童稚的声音大声念起来:“春天来了,原野上开满了鲜花——红的、白的、紫的……”“太阳升起来了……”
望着可爱的孩子们,望着黑里透红的脸蛋和小兔一样机灵的眼睛,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雪山上清洁的风,从帐篷旁轻轻吹过。跪在潮湿的地上,记者用那架简单的相机不停地拍着、拍着……走出帐篷,放眼望去,太阳升起来了。在原野上。在这片经受了考验的土地上,太阳正从山的那边照射过来,大地一片光明。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到这片土地上。地震,对多少人进行了锤炼和洗涤。20万丽江人又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但谁们已经在这片废墟上站立超来,抖落地震留下的尘土,掩埋死去的亲人,忍着伤痛,创造着一个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