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校园梦
北京华文学院林筠 一个人在工作十年之后能够背起书包重返校园当一名学生,那种感觉是很美妙的。小时候觉得上学苦,因为总有考不完的试和做不完的作业。待工作之后,才发现人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代还是学生时代,于是心里便不知不觉地有了这么一个“学生情结”,希望有一天还能够重返校园,做一名学生,哪怕只做一年半载也心甘情愿。终于,在2002年的秋天,我步入了北京华文学院的校门,当起了一名学生,重温了一回校园梦。 课桌、黑板、老师、书本,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似乎已经陌生。窗明几净的教室和上下课的铃声,又勾起了我对童年时代的多少回忆。我所在的高级班有十五名学生,分别来自韩国、日本、蒙古、法国、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巴西。从开学的第一天起,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就形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群体。班主任柏老师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老教师,不但教学经验丰富,对同学们生活上的关怀也是无微不至的,使许多同学初来乍到时思乡想家的情绪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九月底我的生日到了,我是我们班第一个在华文学院过生日的学生。同学们给我订做了蛋糕,买了生日礼物,写了贺卡,使远离家人的我不至感到孤独。打这以后,每逢有同学过生日,我们都会变着花样地给他们过。有时一块儿出去吃饭,有时每人在厨房做一道菜,使庆生会成为各国美食的大会餐。有时候,大伙儿还会童心大发,拿蛋糕上的奶油互相涂抹,弄得满头、满脸尽是奶油。虽然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有的工作多年,有的甚至做了母亲,但打起奶油战都跟小顽童似的,非弄得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一起去校外的餐馆吃饭是最受我们华文学院学生欢迎的课余活动项目。因为出去吃饭既可以品尝中国美食,又能增进同学情谊,还能练习口语。更何况每次都采用AA制,各人的开销也不大,所以一旦有出去吃饭的号召,往往是一呼百应的。只要有某位同学侦察到附近的哪家餐馆最近打折,一帮同学便会相约前去“证实”。如此,时间一长,华文学院附近的餐馆,就很少没有留下同学们的脚印的。 我到学校后第一次到外面的餐馆吃饭,是和一帮泰国学生。当时是我的同屋、泰国学生张倩文过生日,她的朋友们决定一块儿出去吃饭为她庆生,约了我一起去。我们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叫“南方家常菜”的餐馆。点菜的时候,梅兰同学从兜里掏出一小本子,上面用汉语拼音记了一些菜名。原来她每到一家餐馆吃饭,就把曾经吃过的好吃的菜记下来,这样下一次来吃饭的时候就能够做到胸有成竹。点菜进行到一半,另一位泰国学生提出想吃一道菜,显然他在这家餐馆吃过,但忘了菜名,梅兰的本子上也没有记载。我对这家餐馆的菜也不熟悉,所以也是爱莫能助,只好任凭他们“猪脚”、“猪腿”一通瞎蒙,经过好一番探讨,服务员终于明白他们要点的菜是:“东坡肘子”。 “十六大”召开前夜,我们高级班的七位同学冒着严寒来到天安门广场观赏夜景。广场上,为庆祝“十六大”而布置的彩灯五光十色、绚丽多彩,我们兴奋地摆出各种姿势拍照。但不久后,空旷广场上的凛冽寒风吹得我们直打哆嗦,操作相机的手越来越不听使唤,肚子也不争气地叽哩咕噜叫唤起来。于是有人提议去吃饭,立即得到大伙的热烈响应。老同学蔡维庭说他知道前门附近有一个吃灌汤包子的餐馆不错。蔡维庭在北京已经生活了将近两年,可以说是老马识途了,我们便跟着他从天安门广场走到前门大街上的一家灌汤包子铺。这家店是老字号,品种很多。我们将店里每个品种的包子各点一笼品尝,好吃的就再多点几笼。没有吃过这种包子的同学往往一口下去汤汁四溅,而灌汤包子最好吃的,就在那口汤。懂得吃的同学就向他们传授经验。其实,来自这么多国家的人在一起吃饭,点菜相当不容易。各国同学的口味也不尽相同:韩国、泰国和印尼同学都喜欢吃辣的,日本同学口味较清淡且喜欢吃海鲜,蒙古同学喜欢吃肉,所以在点菜的时候必须面面俱到,尽量把每个人都照顾到。好在大家都能够互相体谅,从来没有因口味不同而闹过别扭。 我们这批同学遇到的,是北京多年不遇的寒冬。虽然凛冽的寒风和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让大多数来自热带地区的学生不适应,但雪却给我们带来无限的乐趣。许多同学都是在北京第一次见到雪,其兴奋之情自然难以抑制。有几位印尼男生勇敢地脱掉上衣,光着脊梁在雪地里拍照。泰国同学也不示弱,趴在雪地上用中文写自己的姓名。更多的同学则在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中嬉闹、拍照,玩得非常开心,跟过节一样。 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中国历史博物馆参观旅澳华人姚迪雄的画展,那天去的同学大约有三十多人。参观结束后,礼仪小姐请老师和同学们在签名本上签名,同学们纷纷在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礼仪小姐问带队的陈老师:“这些学生都是哪个国家的?”陈老师环视左右,觉得逐一回答很麻烦,便笑称:“我们是‘小联合国’。”大伙儿全都会心地笑了。 除了必修课以外,在华文学院我们还有一些选修课,都是一些与中华文化有关的课程,如书法、国画、篆刻、武术、中国舞蹈等等,同学们可以根据各自的兴趣选修。舞蹈课刘老师是位年轻的女教师,教学方式独特、新颖,非常时尚,再加上她的年龄和同学们的年龄比较接近,很快师生们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选修舞蹈课的绝大多数同学没有接触过中国民间舞蹈,有的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刚开始跳时真是笨手笨脚,洋相百出。但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大家就能像模像样地跳起新疆舞、土家族舞、江南舞等民族舞蹈,虽然动作比较简单,但看起来还是蛮像那么回事儿的。圣诞节到了,舞蹈队接受了在圣诞晚会上演出的任务,但现有的服装不够用。刘老师便买来布和针、线,亲自为同学们缝制舞蹈服,会做针线的同学也纷纷帮忙。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终于赶制出八套服装,与原来的服装相比,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圣诞之夜,我们舞蹈队的两个节目成为晚会上的一大亮点,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时光飞逝,眼看一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同学们即将各奔东西。几个月的共同学习和生活,已经使大家难舍难分。几乎每位同学都准备了一本精致的留言本,请别的同学留下他们的联络方式,以便日后保持联系。每次我翻阅这些留言本时,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因为同学们把他们的情谊和创意都融入字里行间,再配上颇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和五彩缤纷的插图,十分有趣。我想每个人日后翻阅这些留言本时,都会回忆起他们在华文学院度过的美好时光吧。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比其他同学提前一个星期离开学校。我启程的前夜,同学们都到我的宿舍来送行。他们散去时已是深夜十二时多了,想到自己次日凌晨五时半就必须奔赴机场,实在是太早了,我就劝大家清晨不必起来送我。没想到次日凌晨五时半,韩国同学曹明灿就来敲我的房门,帮我把大件行李搬到楼下大厅。更令我吃惊和感动的是,另外七名同学已经在大厅等着为我送行,而他们中的好几位平时喜欢睡懒觉,上课老迟到,居然在那个寒冬的凌晨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送我,这份真挚的情谊,真是令我感动不已。大家七手八脚地拉着我的行李走到校门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我和同学们拥抱告别,回头正要上车,却发现韩国同学曹明灿和具敬爱已经坐在车里,他们要送我去机场。我再三劝他们不要去,但他们执意要送。到机场后,他们更是拒绝我为他们付回程的车费。 其实我们在一起学习的时间也就四个多月,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只能算是短暂的一瞬间。而且一旦各奔东西,其中的许多人很可能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但和我一样,许多同学是在踏入工作岗位之后再重返校园的,我们都明白,在社会上很难再遇见校园里这种真挚、纯洁的友谊。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格外珍惜这一段学生生活。如今,几个月过去了,虽然校园生活又已经渐渐离我远去,我仍然时时怀念在华文学院的那段时光,怀念我的每一位同学。这难忘的一页将会被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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