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华文学院 邵力敏
    
    报刊语言阅读课程在帮助留学生了解中国社会、学习汉语阅读技能等方面，可以达到其他课程所达不到的效果。进入中级阶段学习的学生已经基本掌握了基础汉语知识，具有一定的词汇量，报刊语言阅读课能够使他们的所学在应用中进一步提高，同时也可以有效地培养他们对当代报刊语言、当代中国国情理解和认识的能力。然而从教学实践来看，报刊阅读课是一门教师觉得难教，学生觉得难学的课程。陈贤纯认为，外语并不是只要花大力气教，花大力气学就能教得好学得好的，要看你的力气花在哪儿，符合不符合规律。教学者本身对报刊阅读课程性质、目的的认识决定了对教材、教学方法的选择与使用，如果是片面、或者根本不考虑学习者的学习特点和规律的教学活动是谈不上有效性的。
    汉语阅读对汉字圈的日韩学生来说，困难要比非汉字圈的学生少得多，突出表现便是他们对字词的识别、理解及文化的认同感强。如果教学中我们对教学对象的来源、水平和学习动机不加区分，教学方法一视同仁，教学效果就不可能好。不了解学生的学习规律与学习难点，教材、教法的针对性就无从谈起。我院东南亚学生数量较多，他们在学习心理、学习动机和学习方法上与一般欧美学生、日韩学生不同；汉语水平普遍是听说能力好于读写能力，因此在报刊阅读课程中问题突出。如果教学中只强调教材内容的学习，就会将这一课程上成“中国国情介绍”；只强调阅读中的速度练习，学生又会因为字词、句式的重重困难，失去上课的兴趣。本文通过对以泰国、印尼留学生为代表的东南亚留学生学习《报刊语言基础》课程时的阅读规律调查，发现、收集他们在刚刚接触报刊语言时的学习难点与特点，并针对有代表性的难点和规律，为我们的报刊阅读教学提出分系统、分层次、分国别的教学建议，提示教师在今后的教学活动中针对他们的问题和难点，合理调整教学计划，采用适合他们学习方式和心理特点的教学方法和教学策略，有的放矢，切实提高学生阅读真实报刊的能力。
    一、调查中发现的东南亚留学生的报刊阅读难点可概括为：
    ⑴词汇方面存在词界划分、字词的发音、字词的近形、字词的义项等因素引起的理解偏误；同时还有汉语的专有名词、缩略词、成语与固定结构、国俗语导致的理解难点；
    ⑵句法方面有报刊书面语特有的长句引起的句子理解难点，主要表现为找不到句子的主要成分和中心词、找不到恰当的动词与中心语之间的搭配关系、找不到关联词语之间的关联关系或不能正确理解之间的关联关系；
    ⑶标点符号。标点符号在汉语书面语中的功能和意义是东南亚留学生所不了解和不熟悉的，我们一般的阅读教学也没把标点符号的功能和作用当作重点，但标点符号作为汉语书面语的有机组成部分，却确实能对学生理解的完整性产生影响；
    ⑷语篇方面存在不熟悉报刊阅读文本特点而导致的理解难点，在初级阶段的阅读教学中，教师过多注重微技能的培养和训练，对阅读文本的语段、语篇教学很少涉及。报刊文章作为种特殊的阅读文本，篇章中的标题、导语、“倒金字塔结构”、文化背景知识都对学生把握文章大意、正确理解文章内容和作者的观点倾向构成理解难点。
    二、教学建议
    １、阅读与报刊阅读
    从语言习得的角度来看，学好第二语言有两条途径：一是要有一些让学习者接触的、作为语言输入的第二语言材料；二是要有能理解第二语言材料是如何处理的内在机制，即学习语言的能力。第二个条件是一般正常人都具备的，而第一个条件即语言输入，却因条件的不同有优劣之分。一般人认为，说和写的活动是积极主动的创造性交际行动，而阅读是人识别字词获得词义，再组织各个词的意义去理解句子的意义，最后结合各句子的意义理解文章意义的过程，是消极的、被动的。然而心理学家告诉我们，这一看法不完全正确，阅读应是一个人依靠脑中原有知识，主动从文本中获取信息，并将信息传导到大脑，大脑对信息进行筛选、分类和预测后重新建构意义的过程，同样是一种高度积极主动的创造性行为。心理学研究表明，阅读是人对来自两个方面的信息的加工过程。“自下而上”的加工，指人的阅读理解需要接受、加工来自书本提供的信息；“自上而下”的加工，指人还需要选择和使用头脑中已有的知识去对阅读到的知识加以组织。阅读中，读者与读物在进行无声对话，读者在大脑皮层里汇聚着两股信息量，即外来的读物信息流和内聚贮藏的信息流，理解是这两股信息流的交互联系。现有信息和已有的知识经验互相沟通，能顺应则顺应，能同化则同化，就在这相互沟通与碰撞中达到理解读物的意义。此间，读者与作者对整个世界及某些活动有相同或相似的看法，这些相同点或相似点是交流的基础，双方的共同点越多，对世界的看法越一致，交流就越容易成功。
    人类的认知与图式有关，图式指的是我们的记忆中已经储存的经验（或者说是知识）。我们的认知一定会受到已经储存在头脑中的知识的影响。假如要认知我们脑子里完全没有图式的某种知识，那就得建立一个新的图式，这当然要比在原有图式基础上的认知要困难得多。概念知识具有的共同性使人类可以通过阅读互相理解，如看到课文中有这样的句子：“据了解，这主要是因为在韩国爆发的金融危机使许多学生手头骤然拮据，不得不提前终止学业。”尽管学生不知道什么叫“手头骤然拮据”，但“金融危机”在东南亚却是人尽皆知的经济灾难，因为读者头脑中有了关于这一背景图式，危机带来的后果就容易被推断出来。不过在实际教学活动中，第二语言学习者与阅读文本的作者的经历、知识结构和世界的看法是很难完全相同的，一些对母语阅读者来说也许浅显易懂的东西，对学习者来说则深奥得很。鉴于此，认知心理学阅读理论的研究成果特别强调发挥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强调利用读者已有的知识积累去克服语言障碍。要想理解读物作者的真实意图，读者必须根据自己已有的信息、已有的知识及经验对读物进行加工，这一过程正如心理学所言：一切有意义的学习，都是在原有的学习基础上产生的，不受学习者原有认知结构影响的有意义的学习是不存在的。
    阅读能力包括理解的正确率和阅读速度两个方面，然而读得快、理解得正确，要由阅读技能作保证。阅读技能又是可以通过语言学习来掌握的，即通过掌握语言知识和语言材料来掌握。
    一般的阅读技能主要表现在三方面：对词汇的理解、对句法结构的分析和对篇章结构的把握。报刊语言阅读是专门化的阅读训练，某些专有项目相应成为训练的重点，例如针对报刊词汇中的新词语、缩略语，教学中应多强调汉语构词法的知识，培养学生在文章中猜词悟意的能力；针对报刊句法中“长句多”的特点，重点练习提取句子主干、把握大意和寻找关联词语的能力；针对报刊篇章特点，引导学生在阅读中有意识地分析标题、导语，培养他们对段落和文章的概括能力等。报刊阅读课的实质是语言课而非文化课，教学目的是使学生在及时了解、获取大量新信息的同时，能够提高其综合信息、处理信息的技巧和能力。通过教学使学生获得信息、积累知识固然重要，但同时在教学的过程中培养学生运用知识和技能对真实报刊材料进行判断、推理、分析、总结而达到获得信息、理解信息、加工信息的技巧和方法更加重要。因为一个人的学习时间是有限的，信息和知识也是在不断地更新着的，能够掌握解决问题的方法、技巧和能力会使人受益终身，这正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２、教学中的操练
    “报刊语言基础”课是报刊阅读的入门课程，大多数学习者在看到教材后，第一印象就是觉得文章太长、生词太多，如果不对学习者的学习动机和学习情绪加以控制，就会影响阅读行为的持久性；同时因为阅读难度超过学习者水平太多，一次输入的信息量过大及其他因素的影响，使这些信息不能得到足够次数的重现，从而致使记忆失败，导致学习效率下降，产生挫败感，严重的甚至会放弃阅读学习。因此我们必须要在了解学生学习难点的基础上，注意调节和控制教学的难度和深度，让学生在不断成功的体验中树立信心，有效提高阅读水平。
    对报刊语言教学的性质认识不同，教材的选择和使用不同，教学方法的选择也不同。主张新闻时效性的教学者，愿意选择新鲜语料来教学，教学方式多采用问答式和讨论式；主张教给学生语言知识的教学者则根据固定教材，教学方式多以教师讲解，学生听记为主。我认为既然目前在教材的使用和选择上大家能达到固定教材和补充教材相结合的一致，那么教法上也应据此实现精读和泛读的结合，固定教材精读教学与补充教材泛读教学的结合。课文的精读是为了培养学生的独立阅读能力，正像我国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所说：“课本必须善读，一也；因善读课本而自能读其他书籍报刊，二也。二者皆能做到，乃为达到教学目的，教学成功。”
    针对固定教材的课文内容，报刊语言课的教学重点应是主课文中词汇、句法、语篇的学习和阅读技能的训练。具体讲，根据学生的问题，词汇教学中①要加强字词的朗读和正音练习。李世之也曾提到：“朗读也是阅读的一种形式。通过朗读不但可以知道学生是否认识字词，还可以知道学生是否会断句理解词义字义，是否理解作者的感情。朗读是加深理解的一种手段，也是培养语感的重要方法，学习语言非多诵读不可。”对学生容易出现混淆的同形多音词和形近词、多义词尤其要在练习中注意辨析、讲解。如重（ｃｈóｎｇ，ｚｈòｎｇ）、为（ｗéｉ，ｗèｉ）；“飞船”还是“飞航”、“进行”还是“讲行”；“将”是“将要”还是“把”、非是“非常”还是“不属于某一范围”等词。语言是有声的，书面语言是有声语言的延伸，无论心理学实验还是我们的经验都表明，语言学习中有声识记比无声识记效果好。②要强调词语的应用，尤其是动词的搭配，提示学生在阅读中寻找可能的搭配，理解了动词与中心语之间的关系，句子的理解就会变得容易。如“树立……形象、发挥……优势／特长”等；③强调词汇的语素意义和汉语的构词方式。如教材中常出现“国际性、全球性、绿化、沙漠化”等词时，给学生讲清“性”是一个表示“具有某种特点”的词尾，“化”是一个使形容词、名词具有动词特点的词尾，表示“使……绿／变成沙漠”的意义，以便学生今后在阅读中碰到类似结构的词时能够举一反三。缩略词的教学也同样。④强调相关词的讲解与复练。报刊文章中多是就一个话题展开叙述和讨论的，作者表达的多是一方面的意见，所以与这话题相关的词汇不可能在一篇文章里都出现，但学生在自行阅读同类话题的文章时却可能遇到与词相关的词汇，特别是一些反义词，因此在教学中要适当引入一些词的近义词、反义词，使学生对这一话题有比较完整的概念，在阅读时能产生联想思维。如学到“（贸易额）增长”，我们可以补充“上升、减少”；学到“至”，我们可以复习和补充“截至、截止、迄今”等。⑤强调固定结构、常用结构的学习。报刊语言中有许多使用介词和文言词语构成的常用结构、固定结构，书面语色彩较浓，出现频率也高，但学生在平常的口语交际中却不常使用，帮助他们记忆这些结构对正确理解句子、理解文章很有用处，所以在教学中要时常提醒、归纳这些结构。如“为……而、以……为、相对于……来说”等。
    句法教学中，①要加强长句的句子成分划分和提取句子主干成分的练习。《教程》中类似“一种新型的农村合作医疗保健制度，在河南开封市部分县乡悄悄运作两年之后，如今已在该市全面推开。”这样的句子在报刊语言中很多，教学中从句子中的“的、地、得”和主要动词入手，排除并列成分、修饰、限定成分的干扰，找出句子的主干和中心语可以培养学生化长为短、化难为易的阅读意识和阅读能力，进而提高跨越阅读障碍的能力和阅读的速度。②要加强关联词语的识别与教学。教学中教师要善于归纳每一课出现的完整或不完整的关联词语，培养学生利用关联词语之间的关系判断、推理句子与句子、段落与段落之间的关系是并列、转折、因果还是递进，为顺利理解语段、语篇打好基础。③不要忽略标点符号的教学。标点符号作为汉语书面语的有机组成部分，其作用不可忽视，前面提到的一些顿号、句号、分号等标点符号对完善学生的理解具有重要提示作用，因此不管是初学者还是有了一定阅读经验的汉字圈阅读者，教学中要对汉语标点符号的功能与作用做细致讲解和训练。
    语篇教学中，①要加强报刊语言的标题教学。新闻标题是文章的精髓，是文章的提要，抓住标题，包括主标题、眉题和副标题是理解新闻主题的关键。标题教学同样要先扫清词语、句法障碍，然后引导学生用标题中的关键词对文章内容进行预测，同时关注标题的表达方式与作者观点倾向之间的关系。②重视报刊结构的教学。心理学家发现，凡是能够意识到课文结构的层次差异、并且运用这些知识进行阅读的学生，比那些不能运用这些知识的学生理解得更好、能记住更多的东西。因此训练学生认识报刊语言的写作结构，他们对课文的理解和回忆就会更扎实、更牢固。报刊体裁的导语与正文之间常用的“倒金字塔结构”对学生理解文章大意有很好的提示作用，但应该指出，不是每篇新闻都是这一结构，同样还有“非倒金字塔结构”和“倒金字塔与非倒金字塔相混合结构”，因此教学中既要重视新闻语言特有的篇章结构特点，还要重视对重点字词、关键句子、语段主题句的启发和引导。③适当加强文化背景知识的教学。对于一些具有国家、民族特色的报刊文章，了解一定的背景知识是阅读理解的重要条件。对于我所调查的东南亚地区留学生来说，因为他们大多具有华裔背景，所以因为文化差异带来的价值观念上的理解偏误很少，主要是因为不了解中国历史、政治制度而带来的理解困难，如教材中涉及的“虎门销烟”、“拉闸限电”等内容。所以在教学中针对不同的教学对象，适当选择有代表性的、对理解有影响的背景知识进行讲解，以唤起学生对课文背景文化的认同是非常有必要的，但讲解只是铺垫，不能上成文化课。
    以上是对教学中固定教材主课文具体教学操练的建议，因为主课文话题的教学影响到后面３篇阅读课文的教学，因此教学中应该精讲，词汇、固定结构、常用结构、提炼句子成分更是精中之精。至于后面的３篇阅读课文和其它的补充教材，我提倡在教师归纳了语言点之后，由学生泛读，这既可以检查教学中的问题和不足，还可以训练学生快速阅读的能力。教师的作用应是：尽可能地给学习者提供积累语言知识的条件，按计划向学生提供大量的语言输入，使学生将语言知识逐步理解、内化。精与泛的安排不是固定的、唯一的，因为教学活动的主体学生不同、教学问题不同、教学应达到的要求也不同；另外，学习者的学习难点是成系统、相关联、有规律可循的，是会随着学习者的汉语学习水平的提高而发生改变的。因此，正如胡明阳先生所说，对外汉语教学要充分考虑对不同母语，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使用不同的教学计划，不同的教材和不同的教学方法，因材施教。
    无论怎么教，都应关注学生的需要，在总结经验、吸取既有方法的合理成分与思路的基础上确立有层次、分系统、分阶段、分国别的阅读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