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雄：泸州南侨机工的抗战之旅

    
    4月14日，坐落在成都市青羊区的“恒昌酒家”里，四处张灯结彩，好一派热闹景象！由著名侨领陈嘉庚的长孙陈立人先生和菲律宾恒昌国际集团总经理林晓昌及省侨办竭力促成的“探望四川省南侨机工及家属座谈会”，在这里进行。著名爱国华侨陈嘉庚的长孙陈立人专程从海外飞到成都出席。慷慨悲歌，热泪盈眶，当一个个参会者回首那场战争，都显得异常激动。泸州市一位名叫陈昌雄的94岁老人作为“南侨机工”代表，在会场上紧紧拉着陈立人先生的手不放，上演激动人心的一幕。长路漫漫，每当陈昌雄回想起“南侨机工”抗日的征程，不由得一阵阵心潮澎湃……
    
    漂泊海外他乡谋生
    
    1910年8月，陈昌雄出生于海南文昌县清澜乡友和村（今为良友村）。陈家人世代务农，只是陈昌雄的父亲早年去到吉隆坡做厨师，深受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很崇拜孙中山先生，参加了同盟会，奔走在华人中间，宣传反对封建帝制的新思想。
    
    当年的海南天高路远，属于中国的穷乡僻壤。陈昌雄长到14岁，在家乡实在难以活命，由堂兄领着漂洋过海，前往吉隆坡找父亲。这时，陈父在替一个英国商人做饭，想到儿子的前途，把陈昌雄送到一家尊孔学校读书。虽然，陈父的文化水平不高，却对儿子充满了希望，时常向陈昌雄讲述当年在新加坡见到孙中山先生的情形：“我们中国太弱了，你要好好读书，长大好报效祖国。”但是，家里的经济实在太困难，陈昌雄小学尚未毕业，被迫离开学校，去宗叔陈家耀的汽车修理厂当学徒，开始了汽车修理工的生涯。四年之后，陈父不幸去世，陈昌雄又随同三叔陈家灼到新加坡七马路“联友电器公司”当工人。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南洋华侨抗日救国热情高涨，掀起了抗日募捐运动，陈昌雄投身爱国行动，脖子上挂一只“救国箱”，每天清晨出门，走街串巷进行募捐，晚上将捐满钱的救国箱，送回到“筹赈处”交账。1938年，武汉合唱团到新加坡救国义演募捐，当地华侨要捐出一个月的工资，遭到新加坡的英国当局阻拦。眼见祖国陷入水深火热中，华侨们愤怒了，大家团结一致，开展了罢工、罢市，只一夜之间，使吉隆坡处于瘫痪状态。经过几天几夜的斗争，英国当局妥协，陈昌雄把当月的45元工资，留下9元做伙食后，其余全部捐出。
    
    人在海外漂流，心却留在中国。那年，陈昌雄满24岁，远在海南的母亲通知他回家结婚。新婚的妻子名叫黄玉花，也是一户贫苦农民家的子女。尽管是媒人介绍成婚，两位年轻人仍然相亲相爱，还在欢度蜜月之际，保长要上家门拉壮丁，陈昌雄只好告别妻子，搭船返回新加坡，去德国人开的美邻闽电器公司学习柴油机修理技术。
    
    参加南侨机工抗战
    
    1938年，日本侵略军大举进攻中国，沿海的港口基本上被占领，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援助物资运输濒临断绝。1939年1月10日，中国通往缅甸的滇缅公路通车，成为西南大后方唯一的国际通道。
    
    滇缅公路从云南的昆明起，到缅甸的腊戍止，全长1146公里。向内可连接四川、西康、贵州、广西四地，外能通往缅甸的曼德勒、仰光等地，成为中国联系东南亚的纽带。从此，世界各地的援华抗日物资，沿着滇缅公路运到中国的大西南。但是，滇缅公路沿途山高水恶，要翻越海拔3000米的横断山脉、怒山和高黎贡山；要横跨湍急的漾濞江、澜沧江、怒江，要穿过人烟稀少的瘴疬之地，还时常遭遇日本飞机的袭击。汽车行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如果没有大量熟练的机械工人，将很难保障正常运输。于是，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西南运输处的负责人宋子良致电“南侨筹赈总会”主席陈嘉庚先生，希望能代招聘华侨“南侨机工”回国，参加抗日战争。
    
    1939年2月7日，陈嘉庚急国家之所急，在新加坡的报纸上发表了《南侨总会第6号通告》，号召南洋的华侨汽车司机和修理技术人员，组成“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回国，共同拯救民族危亡。陈嘉庚先生振臂一呼，南洋华侨应响者云集，3200余名“南侨机工”分批奔赴祖国的抗日战线。当年，陈昌雄听到了陈嘉庚的号召，便报名参加“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经过体检和技术考试两关后被录取。
    
    1939年7月17日，陈昌雄头戴着大盖帽，身穿着黄制服，手持三角抗日彩旗，举着“保卫祖国，回国抗战”的横幅，作为第八批回国“南侨机工”在吉隆坡港登海船起程。大海轮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快进入越南海岸线时，当地的华侨已经列队码头准备欢迎。可是，在越南的法国当局不准海轮靠岸。回国受阻，海船滞留公海上，全船的“南侨机工”心急如焚。经过当地华侨头领出面交涉，陈昌雄等人才于第二天上岸。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南侨机工”登上西贡港，就打着标语上街头游行，表现出一种强烈的爱国热情。在西贡稍作停顿，第8批“南侨机工”又转乘小火车，经过河内到达云南的省会昆明市，住进设立在潘家湾的西南运输处训练处。
    
    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活开始了！每天早上，“南侨机工”要集队出操，接着进行技术训练。一个月的培训之后，陈昌雄经考试合格，被分配到西南运输处第17大队修理班。当年，17大队有200余部汽车，全是3吨的“cmc”和2·5吨的“小道奇”车。最初的日子，因为是新车，修理还不太忙，可随着战事的紧张，修理任务越来越重，日日夜夜加班是家常便饭。
    
    转战西南艰苦抗日
    
    相隔半年之后，17大队奉命调到重庆，陈昌雄随队来到西南运输处重庆分处，住在黄山路口。这段时间，运输任务更忙，日本人的飞机经常到重庆轰炸。在运输处的场地上，每天都停着几百部汽车，成为重要的轰炸目标。怎么避免日机的轰炸呢？“南侨机工”们想了一个办法，汽车一进站就调去装货，如要维修的抓紧时间进行。晚上进行抢修，也只能用小电瓶灯照明，不敢暴露目标。机修班的工作地点紧靠着一片坟地，石头砌的“深基”就是防空洞。只要防空警报一响，“南侨机工”们将手中的工具一扔，马上就得往“深基”里钻。一次，日机连续进行七天七夜的轰炸，密密麻麻的炸弹不断地从空中落下，天天都有人员伤亡。
    
    一天，陈昌雄正埋头干活，防空警报拉响三道，都没听到。这时，一架日机俯冲下来，机枪子弹嘎嘎地扫射在机器上。生死关头，陈昌雄跳下抑制板，纵身往水田里滚。突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修理班的工棚炸成熊熊火海，刚从香港买回的轿车被炸飞，大工具箱不见踪影。可是，当解除空袭的警报一响，陈昌雄连脸都没有洗，又操起工具修理汽车。
    
    在重庆修理汽车将近半年，陈昌雄又跟着17大队调到泸州，修理班设在长江边的一个山洞里。但是，由于云南、贵州方向急需机修工，陈昌雄由17大队先后调到宣威、毕节等地修车，以良好的技术获得工友们的尊重。最后，陈昌雄调到了18大队，住扎在蓝田坝。1941年，陈昌雄从逃亡到重庆的侄儿来信中得知：妻子黄玉花在家乡遭到日本人的杀害……自从离开文昌，陈昌雄一直漂泊他乡，猛然听到这个痛心疾首的消息，新婚别竟成为人生诀别，怎么能不伤心掉泪？
    
    第二年，由众工友的撮合，陈昌雄同一个名叫金先凤的泸州姑娘结婚。金先凤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因为躲日本飞机的轰炸，由泸州市内的水井沟几经转輾，同母亲一道来到蓝田坝。1944年，陈昌雄调到川滇东路第四区运输处，仍然是担任抗日运输线上的汽车维修。这个时候，中国的经济非常吃紧，物价飞快上涨，陈昌雄的工资刚发下几天就花光。国难当头，陈昌雄还是坚持在岗位上。
    
    1945年，中国的抗日战争胜利了！从云南传来了“南侨机工”复员的消息，陈昌雄相约工友蔡志强，前往昆明登记复员。两人当场分别领到了200美元（折合67万中国币），陈昌雄马上将5万国币捐献给昆明侨光学校。但是，陈昌雄在昆明没有赶上前两批回南洋的队伍，同时听人说回去的路途艰险，“华侨互助会”的工作人员也劝他待到平静之后再去南洋，陈昌雄只好转身回到泸州，一直到新中国诞生。泸州天亮了，军代表找到陈昌雄说：“新中国需要人才，你就留下吧！”
    
    中国历史不能忘记
    
    一个抗日“南侨机工”远离南洋，数十年间经历了人生坎坷，尽管受到了政治运动的冲击，但是陈昌雄终于在改革开放中获得新生！如今作为一名归侨的退休工人，同金先凤生活在蓝田牛市坎，受到省、市侨办侨联的关怀。
    
    1972年，95高龄的老母病逝，陈昌雄回到家乡治丧，这时才知道妻子牺牲的真相：日本人占领海南岛之后，从新加坡回海南的陈时农组抗日织游击队，黄玉花积极地投入抗日活动。一天，游击队在一个破庙里开会，由于叛徒的告密。日本兵包围了破庙，黄玉花在突围时牺牲了……
    
    “南侨机工”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中国人没有忘记他们。1994年，一本《陈嘉庚与南侨机工》的专著问世，以纪念那段不能忘却的历史。如今，一位名叫林晓昌的“南侨机工”第二代人，在云南省畹町捐资建造“南洋华侨抗战纪念公园”的同时，又自投资金350万元拍摄了一部纪实性电视剧《南侨机工风云录》，将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播放。4月14日，“探望四川省南侨机工及家属座谈会”特意邀请陈嘉庚的长孙陈立人和四川省尚健在的三位老“南侨机工”和部分家属出席，共同庆祝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岁月沧桑，三位四川老“南侨机工”都是人生暮年，惟有陈昌雄精神饱满，身体硬朗，记忆清晰。所有到会人员都衷心祝愿这位老“南侨机工”健康、长寿！
    
    （泸州市侨办侨联，泸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