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日本）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上午上课，下午大家都去打工去了。我从小屋的窗户能看到一小块蓝天,月亮也清晰的照在头顶，可是却没有看到很多的星星.不知从哪儿升起了一种怜悯，比起中国的月亮，日本的月亮那么孤独。周围的一些房子在夜色中渐渐淡去，寂静的让我感到我终于来到了国外.也许我有点心跳的感受着这种孤独中的自由。
    
    “张桑，咱们走吧”
    
    小杨隔着窗户喊我，我的窗户的外面有一扇墙把我们的小屋和马路隔开，看不见人我听见了小杨的声音。小杨是比我早来半年的日语学校同学，今天要带我去她打工的泰国料理店去面接。可是，我来日本才一个月，还说不准一句完整的日语。知道能有工打了，我着实地兴奋了一番。出国前，妈妈总说我油瓶子倒了都不会去扶一扶，还说象我这种人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人家看我都会觉得多余。我妈说我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那沙发就是没骨头的东西，我一坐下就想躺下。如今的境遇截然不同，来日本的那第一顿晚餐可是50元人民币的一碗面条(日本人叫它拉面)。单靠老爸的工资,吃几顿饭就不够了。中国人给外国人干活，我要给外国人干活，确切地说我要给自己以外的人干活，我要干活了，我快乐的期待着。
    
    小杨按照日本人的习惯叫我张桑，学校的老师，其他的同学也这样互相称呼。我开始习惯人家叫我“张桑”。
    
    “好,马上就出来”
    
    我很快反应，走了10多分钟，小杨带着我七扭八拐的来到一个房子前，我还没看清房子的正脸，小杨领着我就进了边门。这个地方再让我来我是找不到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窄的楼梯，有点象记忆中的姥爷家的菜窖的楼梯。小杨轻车熟路般的快跑上楼，楼梯有点晃,我小心地扶着慢慢地上楼。
    
    “别那么慢性子了，再不快点,就没有吃饭时间了。”小杨在上面喊我
    
    黑暗中的楼梯，我不时地踢着放在这个窄楼梯上的盒子，好不容易,爬上楼梯。小杨已打开电饭锅盛饭。
    
    “你也把包放在椅子上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当,当，有人上楼的声音。
    
    “老板娘来了”
    
    小杨边说边迎了上去
    
    我连忙一起走过去
    
    在小杨向她介绍我时，我想借机向老板娘问好，她却不看我一眼，圆圆的眼睛透过小杨左耳边的头发好象是在看窗外，然后示意我们快吃饭。没说什么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她走之后，我看她看过的小杨后面的地方，那是一扇永远打不开的窗户，结满了蜘蛛网，我不知为什么她不看我的脸喜欢看那堆蜘蛛，我有点感到被嘲弄的感觉。饭是蛋炒饭，加了几个虾仁,是泰国料理。我也没尝出味道，囫囵吞枣的吃了下去。
    
    工作间还要下楼，这个楼梯还要窄，只能容半个身子下去。小杨先下去，随手递给我一双水鞋，“没有你的鞋,你先穿老板娘的。”
    
    这就是做料理的地方，也是老班娘的工作间，这会儿没有客人，说是在外面看电视。我环视了四周，上面就应该是我们刚才吃饭的地方，这个厨房是利用楼梯的斜面下边的空地造出来的，我们下来很长时间我看着这楼梯好像仍然在晃。工作间里没有窗户，加上炉灶上的热气，有点闷热。小杨拿起一个水管子让我拧开水龙头，去冲料理台。
    
    “刷墙角时注意别让水进锅里了，那是老板娘做料理时用的老汤。”
    
    “可是，墙角也要扫的，你自己注意别烫手了。”
    
    小杨一项一项告诉我该做的事。
    
    我有点紧张，还没有这么干过活，又不想过后被人说，我托着沉重的水鞋,认真地干活。可
    是，我总好像感到这个房子在晃。我看了一眼正在用力地用铁丝球甩开胳膊刷大锅盖的小杨，她很投入，没有丝毫的反应。我也开始做自己的工作。可是心理还是放不下，担心这房子如果着火了，如果地震了，我准是小命就搭在这儿了。我一直有种强烈的恐惧感，我不想在这儿再多呆一会儿，我满脑袋都在想着如果有万一我该怎么逃出这个房子。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我正拿着水龙头准备冲炉边的水的时候。拧开水龙头后，水流一下子喷到了我的脸上，我急忙往后躲不小心撞上站在我身后的她，也踩到了她的脚上。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我急忙说
    
    我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我看到那水龙头已经朝着那缸汤上浇着，老板娘也一定看到了，可是她仍然没有说话，一下子拿过了水龙头。小杨看到后，急忙关上了开关。我还预备向老板娘道歉，她没有仍然没有一丝变化。从我身边擦过，和小杨嘀咕了几句就走了。返回身时，我手里紧握着水管向后退了退，她的眼睛仍朝着地面看，像是微笑了一下。
    
    “老班娘刚才说让你明天开始可以来。”老板娘走后,小杨说。
    
    下班了，我强装笑容和老板娘说再见。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举到小杨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小杨说这是我的今天的工资钱。我接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看我一眼，而是略带笑容的看着我的手。
    
    两个小时的第一次打工结束了。从那个窄楼梯下来的时候，我用力地跳了下来。能从那个地窖出来我太幸运了，我还有点后怕。外面的风吹着脸真舒服，特别是吹在我的汗和油混在一起的脸上。这个住宅街很静很静，悠荡着钢琴的声音。不知是累的还是委屈，我象失去了神经一样，毫无感觉的往宿舍走。今天是我来日本一个月的日子，总算找到了工作。好赖也得坚持，我在给自己鼓劲。
    
    偶尔抬头看见，一颗很醒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似在和我说话，可是我不懂，日本的星星也一定在说日语。
    
    “是不是想家了”小杨看我不说话问我。
    
    “打工并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好玩”。我对小扬说。
    
    “玩是花钱的事情，你现在是来给人打工的”小扬的语气很重，不用小杨说我也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夜色真浓，月亮真亮，圆圆地挂在我们走路的前面。还是没有很多星星的晴朗的夜空。
    
    “出国的时候,我爸爸说你只要看到月亮的时候,就看到了我们，因为我们看同一个月亮。”小杨说。
    
    妈妈，你看到了我了吗?我在问妈妈。
    
    (原载《神州学人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