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第一中文学校校长：词汇教学是中文教学重中之重

　　“海外华校校长沙龙”于2022年5月下旬开始，定期以线上形式邀请部分海外华校校长，就师资培养、教材电子化、招生运营、政策环境等相关问题，开展交流与讨论。本期议题为“问题与办法——海外华文师资的专业性和稳定性”。该活动由中国侨网、中国华文教育网主办，以下为加拿大多伦多第一中文学校校长刘濂的发言内容：

　　务实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在加拿大从事中文教学已近42年，前21年是对外汉语教学，从2002年至今是面对华人下一代的“祖裔语言”教学。在这长达40多年第一线中文教学生涯中，我既是实践者，也是见证人。我见证了中文在海外的蓬勃发展，也为收效甚微的现状感到忧虑。华裔人口约4000万，东南亚占60-70%，美国500万，加拿大180万，还有欧洲、澳洲等地约有一千余万。可以推算，华裔下一代是一个很大的群体，拥有非常可观的市场。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有没有必要建立一个独立的中文教学体系？这个体系就是我们所说的，“祖裔语言”、“继承语言”，或者叫“国际语言”。目前，欧美中文学校“遍地开花、各自为政，大部分学校在商业注册后以商业模式进行“自负盈亏”的运作，但总的情况是：教学无人监管、没有鉴定的标准、教学质量的重任便落在这个学校校长的身上，校长的个人经验、资历、责任感对该校的教学有着直接的影响。

　　第二，怎样才能担负起这个重任，提高中文教学质量？我想谈四点看法。首先要有明确的定位。定位问题就是一个方向问题，它直接关系到教材使用和教学方法。我们这种“祖裔语言”应定位于母语和第二语言之间，而且第二语言的成分要大些。这是因为除了学生有华人家庭这个天然的语言环境带来听、说优势外，其他都属于第二语言的范畴。然而，在强大的英语环境下，原本的听说优势会逐渐变弱，即使在国内读完小学四、五年级的孩子，到这儿要不了多久便“兵败如山倒”。这是我们很多家长所经历过的痛苦经验。定位错了，采用国内语文课本，或者以母语形式编写的教材对我们显然是不适用的。即使这些专家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和心血，但这些教材和海外孩子们的实际情况是脱节的。海外孩子们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文化因素、学习氛围等在他们身上表现出思想活跃、开放，喜欢创新、探讨，讨厌一成不变，死板、教条。所以这种能够符合海外孩子心理的教材是我们期待的。

　　其次，要有一套合适的、理想的教材所谓理想的教材首先应该确定一个中心，那就是“词汇”。尽快扫除词汇障碍，以达到早日阅读的目的。没有词汇量的保证，一切皆是空谈。我一直主张，词汇教学应列为“重中之重”。现在，有些老师非常注重一个个的汉字教学，500个、800个、2000个……他们误以为“2500汉字可以涵盖99%的阅读语料”，那么阅读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其实，汉字从来不是孤立的，由汉字组成的数以万计的词汇才是阅读的本质。比如，学生认识“张”和“扬”，但不懂“这个人特别张扬”的意思；认识“黑”和“马”，却以为是马的颜色…。汉字重组创造了无数生动的词汇，而学生是需要通过阅读来掌握的。

　　就是因为词汇量不够，不管听、说，或者读、写，学生会卡壳。卡壳多了，学生就觉得索然无味，失去兴趣，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多年来，海外中文教学“收效甚微”，“学来学去怎么总是这个字”，其原因之一就是词汇教学没有被真正重视起来，没有让学生尝到“我能阅读了”的甜头。词汇教学不是简单地罗列出一个词汇表，然后按词汇的顺序过一遍。词汇教学的深层意义是“扩展”和“延伸”，这是一个非常细致的过程，对老师有很高的要求。

　　拿高年级的课文为例，讲“地道”，“行家”时，把它们的近义词、同义词一起介绍出去：“纯正、正宗”；“内行、熟手、专家”；讲“呼风唤雨”的时候，把它的格式“呼唤-风雨”告诉学生，并举例“偷天换日-偷换天日”、“千变万化-千万变化”、“遮风挡雨-遮挡风雨”等；讲动词“减少”的时候，我们要多介绍几个常用宾语；减少损失、减少开支、减少污染、减少人数……讲到介词“于”的时候，把“于”的六个主要用法讲清楚：“生于1990年”为“在”；“有利于健康”为“对”；“来自于南方”为“从”；“求助于她”为“向”……如此等等，不一类举。学一个，只有一个；学一个，举一反三，有好几个，再加上练习的跟进，学生的词汇量不仅很快增加，还学会了运用。每一个词汇就是一条鱼，把鱼放进语言环境，给它们水，它们就活了。

　　第三，词汇教学应该呈阶梯形的循序渐进。HSK的词汇等级就是最好的工具和帮手。海外中文教材如果参照HSK的词汇等级并遵循“在阅读中集中识字”的原则编写，从150个词汇开始，到250，到300、500…慢慢攀升，我们必定会收到很好的效果。同时，教材应当有趣味性，内容符合欧美的实情，“红领巾、三好学生……”这样的内容很难引起学生的兴趣。此外，文化元素的掺和，成语、小故事、谚语等，都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美国的AP中文考试，很多孩子丢分丢在“说话部分的文化演示”上，就是因为缺乏对文化、历史、地理、风俗的了解，两分钟的讲演，讲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所以，文化知识的教育应该从小就开始，而不是临时抱佛脚。

　　最后谈谈教学方法，经验告诉我们，海外中文教学最忌“面面俱到”，面面俱到的结果必定是“一事无成”。客观苛刻的学习条件(时间、语言环境)决定我们只能“攻其一点，不可贪心”，这就是海外中文祖裔语言面临的现实。在听、说、读、写四大语言技能中，“阅读”应放在首位，而阅读需要词汇的积累、理解、运用。这是根据语言的实用性和实际情况决定的。读和写的比重为：写20-25%。读则75-80%，“写”还包括电脑打字。我们有些家长带着他们自身学习中文的经验，非常急切地要求他们的子女也能写出好文章；我们有些老师让学生一遍遍地抄写课文，这是很不现实、毫无意义的。孩子们不但有压力，更有强烈的反抗情绪，不愿意上中文学校，从而产生家庭矛盾。我们平静地问问孩子们的父母，在海外，你们自己有多少机会是用“写”来交流思想的？

　　40多年过去了，我有幸还在海外中文教学第一线。虽然攀登到金字塔的顶端的成功者仍在少数，但他们从零起点走过的路程让我倍感欣慰，因为毕竟看到了海外中文教学成功的希望。我不敢奢望我们从事的这一类型教学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体系，但我相信海外中文教学的市场会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受到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