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觉儿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日益消瘦、注意力不集中,情绪也变化无常时,各种表症都和听闻中的瘾君子情况吻合,却仍自欺欺人的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家,一定是课业压力太大使然。直到有一天,儿子在我谆谆劝导下,终于崩溃自动表白:他因自卑与自闭无法融入正规同学行列,却误入歧途结交了一群异类朋友,沾染上不该碰触的东西。他痛苦的抱着头,涕泗纵横的说:“妈,我有了毒瘾,可是我不想死也不要看医生,我该怎么办?”
听完他的告白,我五内俱焚,深呼吸了几次依然控制不了全身颤抖,凝视儿子半晌才说:“你有没有决心戒毒?如果没有,明天就送你进勒戒中心;如果有,我们一起努力,共同克服困难。”儿子想了一会儿,坚定的点点头。他何时离开卧室,我竟毫无所觉,只觉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虚脱的瘫软在地。
从此,我们开始了艰辛的抗毒生活,前四年他虽在小区大学上课,但因吸毒后遗症,成绩一塌糊涂,心情低落加上丧失自信,他变得更暴躁易怒。家中的器物墙壁、杯碗瓢盆都是他发泄情绪的对象。好几次不忍见他自虐,上前阻止,反遭池鱼之殃,当他冷静下来,看到我身上多处青紫的印记时,又伤心后悔的下跪认错,并誓言永不再犯。
多少个无眠夜、多少个母子对泣,反复不断上演,把我的爱心和耐心消磨殆尽,不时兴起“我们一起去死吧!”的念头,每每在万念俱灰时,女儿的身影总会适时地浮现脑海。这些年为了关照儿子的病,对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几乎无暇顾及,幸亏她是个聪慧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凡事无需父母操心,反而不时作为我的精神支柱,否则这条坎坷路,恐怕不是我能独力走过来的。
整整五年,家里的气氛低迷紧绷到一根针落地都可能掀起一场战争。孩子的爹无法接受儿子吸毒的事实,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投注于工作中,回到家看见儿子颓废的模样,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剑拔弩张地再闹一场,为免麻烦,我劝他出外舒散心情,他竟真的抛妻弃子,遨游宝岛、神州去了。此时的我,就像风雨中双头点燃的蜡烛,但是为了孩子和家,再苦也要撑下去。
为了转移儿子的注意力,我不惜花费重金购买整套运动器材,可惜他一次也没用上就以超低价转手出售。儿子自幼就对汽车情有独钟,熬不过他的苦苦哀求,我同意让他上网购买零件自行改装车体,有了这项令他专注又能重拾信心的工作后,儿子的态度逐渐改善。所以明知玩车是个无底洞,我也甘之如饴的将十几年辛苦积蓄悉数投入,当时还幻想着:只要肯努力,千金散尽还复来。谁知当我儿逐渐好转时,世界经济却跌入谷底,为此老公还时时叨念:“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辛苦一辈子却是一场空。”他怎就没想到能重新拥有一个正常的儿子,并保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呢?经此浩劫,对我来说,只要食有粟、居有屋就足够了。
成功戒毒之后,儿子鉴于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课业上加倍努力,六堂课中门门都拿A,废寝忘食的程度令人心疼,今年终于申请进入UC系列,我亦尝到苦尽甘来的滋味。征得儿子的同意,把他挣扎奋斗的过程公布出来,如果他的故事能对一些家庭产生警惕作用,也就不枉了。其实揭开这层疮疤,反倒有卸下心中大石、豁然开朗之感,毕竟陪儿子从地狱走出来重生,舍我其谁呢!(摘自美国《世界日报》/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