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远赴智利的汉语教师,在和学生的相处中,我们彼此之间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学生的爱感动着我,学生的命运牵动着我。
在汉语课上,我喜欢和学生们一起做生字卡片,花花绿绿的,一面是汉字一面是拼音,既好看,又好玩,还好用。今天学了“我爱中国”、“学生和老师”、“学习汉语”。和往常一样,我们把新词用彩笔写在卡片上。罗西欧的字写得又快又好,绝对可以和中国同龄孩子的字媲美了。我在她的作业本上用西班牙文写了一行字:“Papa y mama de Rocio:Gracias a ustedes por tarme una nina linda e inteligente.(罗西欧的爸爸妈妈:感谢你们带来罗西欧这么聪明的小女孩)”没过一会儿,罗西欧跑到我的面前,偷偷地向我展开一个句子,问我造得对不对。只见本子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几个汉字:“汉语老师,我爱你。”我用西班牙语表达我对学生的爱,学生竟然用汉语表达她的心意。惊讶,这一刻,我感觉到了非常踏实真挚的爱,人与人之间,心与心的距离可以这么近啊。我眼前的“我爱你”写得那么工整,这一份爱,很重,我感受到了。这一刻,我想哭。
还有一次,我们正在做游戏,卡米拉忽然哭出声来。我们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卡米拉说,晚上梦见老师你要回中国去了,老师你是要走了吗?我不叫你走。15岁女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白皙的面孔抽泣得红红的,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然后又沸腾起来:“老师你喜欢智利吗?”“老师可不可以一直在我们学校?”“老师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呢?”“老师在智利结婚吧,老师你别回中国了,智利就是你的家。”我的心变得好紧,我可以说什么呢?我当然喜欢智利,喜欢你们,但是老师不可能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呀!我的家,总是在我梦里摇篮一样的摇晃着,那种挥之不去的乡愁之情,只有出了国才会体验到。亲爱的孩子们,有朝一日你们来中国工作学习,就会明白老师的心情,就会明白有一种思念会融于血液、藏于骨髓。我此刻最想说的话就是,老师可以和你一起哭吗?
学生节那天,布里希拉的妈妈来了,办了退学手续,要带孩子回农村结婚去。在智利上公立学校分文不花,还有不错的三餐和宿舍,但是还是有家长心疼上学车票钱,或者觉得上学是浪费时间,想让孩子早点回家务农,承担成人生活。最后的时刻,布里希拉很无奈地站在讲台上,全班同学轮流和她道别。姑娘似乎对新婚充满期待,但是在学生节这天离开学校,结束学生时代总归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我送了一双中国竹筷子给她,但愿她能自食其力、丰衣足食。布里希拉的妈妈拉着她走出教室时,她忽然抹起眼泪说:“老师,老师,你什么时候到农村看看我?”心惊,这句话说得好悲凉。姑娘,农村是你周而复始生存的宿命和轨迹吗?远远的惜别,看着布里希拉远去,我不抬起手擦拭,她就不会知道我在流泪。
亲爱的姑娘们,记着,这个世界很小,舞台却很大,所以无论你们身在何处,老师走向何方,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就不会分离。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要自尊自立,自强不息。没有哪个灵魂生而卑微,没有哪个民族可以好吃懒做、坐吃山空。女孩们,老师虽然不信仰你们的宗教,但依旧可以向你们传播唯美、善良、知识的种子。心灵是土壤,但愿一切渴求知识的孩子,也都拥有纯净肥沃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