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六,俩人揣着一份心事相约湖边一家叫熊妈妈的餐厅吃早餐。
餐厅新张不久,店名乡土,里面原木建材装潢倒十分雅致脱俗。幽暗的灯光,大厅中央墙壁上悬挂一头半身公鹿标本,郁郁苍苍高树,各式垂吊的蔓藤,林野味十足。
她们选临窗一张桌子坐下,点了香草味卡布奇诺、榛子咖啡和两客美式早点。
温迪最近困惑于男友与前妻互动频繁,心情很是抑郁。洁西恼火丈夫与夫家相处时间太多,晚归不回家吃饭也不知会一声,完全漠视她的感受。温迪说:“男人呵,对他们多么好都令人气馁。”洁西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品尝手中浓稠的咖啡,味道还真不错。不过若平时,她们宁可喝普通味儿咖啡,甜度可以自己拿捏,不需要这般甜腻。但是今天不同,她们想在生活里加点料。
两人边吃边谈,偶尔把眼光投向身边的人。眼前食物碟已见底,她们放下手上刀叉,视线同时落在过街一条小径上。周末,健身疾走、小跑或慢走做晨运的人特别多,大部分是年轻男女,身材已够好了,壮硕健美,尤其一些女子穿上紧身衣,曲线曼妙犹若如此勤力,或许就因为如此,才会有这等傲人成绩吧。
过来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女的金发,略胖,穿着一套粉红运动装,与之略矮稍瘦的男子并肩行,脚力有劲,显然是运动惯了的人。他们停在马路边,互相望一眼,似乎想过马路。只见女的在来往车辆中左顾右盼,而男的逮空已小跑步穿越马路,把个彷徨的女士甩在后头……
两人看在眼里,摇头叹息同声一气地怪怨这男子自私、不懂体贴。
“哎呀,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提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心有戚戚焉。不过,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地又被一阵窃喜取代──中外一样,原来吾道不孤哩。
正在自我安慰,两人眼光追随男子,只见他匆匆走近停车场一部白色敞篷车,从椅座取一顶宽沿帽子,返身又穿过马路,将帽子递给妇人;妇人把帽子往头上一戴,转身,俩人又迈着大步前行。
呵!误会了,原来不是她们想象中那个样子喔。 两人脸上一阵讪讪然……
“哎,老伴就是老伴,法律保障权利和义务,谁都别想抵赖。”温迪悲哀地想。她和男友同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谁。两人若要持久,总要一个伏低或一个人是伪君子。时代所趋,生活已够繁复了,这年头,没完人,也难做完人,父母亲那一代“床头吵床尾和”婚姻哲学虽迂腐,但对于婚姻是尊重的,什么深仇大恨要若现代人动辄分开?还冠冕堂皇说:“永久的好朋友,或像家人一样亲。”不都是自欺欺人瞎扯淡么?
洁西想到最近给人滥用的句子:“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他们是官兵与强盗,生活中,时不时要冒着“我们是室友?”的质疑。不愿做,就有看脸色儿的可能,婚姻真是件勾心斗角的事儿呵。
两个人扫光了食物,交换了心情,也看了一幕哑剧。
走出餐厅,艳阳天下订另一次会晤。
“两个星期后再见?”
“什么地方?”
“啊,妳找到地点打电话给我。或,我知道有什么好地方再与你联络。”
“好,我们电话再联络。”
“咳,温迪,别再和他吵了呵,没什么大不了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嗯,你也是。妳老公不打电话给妳,妳打给他,别再钻牛角尖了,啊?洁西。”
她们缓缓走向停车场,挥手道别时,两人同时都看见对方的脸上有股义无反顾的悲壮。 (摘自:美国《世界日报》;文/李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