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接受没有爸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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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不在意稚龄儿童的思维和感受,因为我们总是这么认为,他们的理解和感受和他们的年龄一样,处于无知阶段。因而,大人们往往犯下的最严重错误,恰恰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无知所造成的伤害,对无辜的幼儿的心灵伤害…… 我想说,朋友,无论你在这条路上如何走下去,再苦再难请别伤害了那幼小的心灵。移民是你们的选择,甜酸苦辣你们自己咀嚼,给孩子们应有的欢乐时光。
婷婷的故事
我5岁那年,妈妈去了北美攻读学位。又两年过去了,妈妈,在我的印象中变成了照片中那个似曾相识的女人。 那时候,每周要接到一次妈妈的电话,那个在话筒中传来的常常是泣不成声的呼唤声,越来越让我感到陌生。终于,妈妈办好了手续,爸爸要带我去加拿大和妈妈团聚了。我很兴奋,是因为要去那个遥远,美丽的,到处是花,鸟,和麦当劳,肯特鸡的地方。 直到临行前一天,我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奶奶不能和我一起去。在我的亲人顺序上排列第一的是奶奶,然后才是爸爸。奶奶的权威高于爸爸,在爸爸呵斥我时,只有奶奶敢训斥爸爸,把亲亲的孙女儿搂进怀里。奶奶没有到车站送我,是因为奶奶的悲伤。 对即将到来的新家的感受,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一种失去奶奶保护的恐惧。从踏进机场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再松开爸爸的手,甚至在万米蓝空的沉睡中,我依然是紧紧的抓住爸爸那只健壮的小臂。 半年过去了,这半年里,和爸爸朝夕相处。爸爸去读英语,我跟着上DAYCARE。爸爸去图书馆,去买菜,去打球,总之,我就像爸爸的影子,总是跟随着爸爸,出现在距家半径可步行的所有地方。 虽然我看不出来,爸爸憔悴了,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但是我看得出来,爽朗,欢快的爸爸,日益沉默,而且日渐颓痿,不修边幅。 还记得那个十五的傍晚,跟大澡盆似的圆月,黄璨璨的挂在天边,我心不在焉的嚼着妈妈特地买来的一块月饼。想起去年月亮圆的时候,奶奶,姑姑,叔婶和表姐妹们在一起的欢快,那月饼和瓜果撂满了紫色的大餐桌。 妈妈仍旧一如既往的忙碌在计算机上,她总是那样忙碌无止。爸爸坐在阳台的帆布椅上,怔怔地凝视着遥远的满月。我看到,月光下,爸爸脸庞上凝聚着点滴晶莹的泪珠。 我捏着那半块儿月饼向爸爸走去,我说:爸爸,不哭,我给你吃月饼。爸爸低下头猛然把我搂进怀抱,那双滚烫的手,抚摸着我的脑袋,我感觉到爸爸肩颊在剧烈的颤抖。 金秋在咛喃的虫鸣中,在霜落的红枫中迅速离去。片片雪花在呼啸的溯风中瞬间铺满了大地。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天。 被褥中蜷缩着自己,在黑暗中听着风声,和隔壁不时传来的争吵声。我有了自己的苦恼,是因为爸爸妈妈越来越不加掩饰的争吵和相互呵斥。夜晚,就像脱去了白日着装的束缚那样,夜夜爆发起从轻微到肆无忌惮的争吵。 开始妈妈总是在恨铁不成钢的指责,爸爸总是在无力懦弱的辩解。继而,爸爸开始愤怒的爆发,妈妈则变成歇斯底里的哭泣。时不时,能听到杯碗玻璃器皿的爆破声,每一响都让我哆嗦一下。最终传来那声震颤窗墙的摔门声,我的心都揪了起来,我知道,那是爸爸冲出了家门。 在寂静的黑夜中我感到恐惧,把自己尽量的蜷缩起来,躲进被褥。我哭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叫唤着“奶奶呀,你在哪里,带我回家呀,奶奶。”那时候,我时常在梦中回到了故乡,那个给了我甜蜜欢乐的小院。我梦见了慈祥的奶奶,在夏夜的繁星下为我扇来席席凉风,叙说着一个又一个神奇美丽的故事。 我10岁的时候,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生活在几乎天堂般的北美童年生活中。不同的是,我比同伴们更胆小,也许是更早熟,我想到了很多同龄儿童根本想不到的问题,比方经济危机,比方打工的劳苦,比方房租的涨价,再比方男人的责任心和女人的危机感等等似懂非懂的问题。 傍晚,在鸡场打工的爸爸,带着一身的疲惫,一身淡淡的鸡屎味走进家门时,我会给爸爸递上拖鞋和一声问好。好象已经忘记了爸爸曾经是个西装革履的政府官员。仿佛我的爸爸生来就是一个屠宰厂的工人,嗜烟,爱酒,沉默寡言。 妈妈上班了,在计算机前的工作让她每年换一副眼镜,不断加深。周末,妈妈常常抽出小半天,开着那辆银灰色的“佳美”带着我出去兜风玩耍。但我总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妈妈疑惑不解。 妈妈真不知道?我真希望妈妈知道,我更在乎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共同快乐。我知道,他们不快乐,他们已经不再争吵,累了。相对无言的爸爸和妈妈。我大了,已经不再爱哭,只是常常会伤感流泪。 直到我过10岁生日的第二天。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爸爸妈妈都很平静的坐在一起,爸爸说“婷婷,你也一块儿坐下来,爸爸妈妈有话跟你说。”爸爸很为难的看看妈妈说:“还是你说吧,反正这是我俩的共同决定。” 妈妈奇怪的扭捏起来,好一会儿,扶扶眼镜说:“好吧,婷婷,听妈妈说件事。”妈妈垂下眼睑继续说道:“我和你爸爸决定分开一段时间,嗯,那个意思就是说,我和你生活在一起,你爸爸要离开我们回国去,当然,他还会来看你。” 当时我愣住了,爸爸忙接着说:“婷婷,别难受哦,你都看到了,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很不愉快,嗯,就像一个人生病了,需要治疗。”爸爸低沉的嗓音在我心中轰轰作响。“爸爸妈妈都需要治疗,需要分开治疗疾病。”爸爸一字一字的说着,“孩子,我们都很爱你,爸爸求你谅解我们。” 我不是听不懂,我早就在他们的争吵中听到过多次“离婚”之类的绝情话。但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没有爸爸或者妈妈的世界。 “不行!”我尖叫着说“我不许你走!”我扑过去紧紧拉住爸爸的胳膊,“我不许你走”妈妈心疼地拉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说“婷婷,好孩子,听妈妈说……” 我甩脱妈妈的手,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妈妈哭着说,“就是你,我没有奶奶了,现在你又不要爸爸了,以后你也会不要我的,我不跟你,你坏,你坏!” “婷婷!不要这样。”爸爸的眼镜湿润了,他佝偻着腰,站起身来,接着长叹一声对妈妈说,“你冷静点,和婷婷好好谈谈,就这么着。”爸爸开门出去了。 妈妈,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她咬着唇角,伤心欲绝的看着婷婷,她实在不理解,多少年的辛苦,刻苦的读书,勤奋的工作,都为了什么?为了这个家,就落得这个下场?女儿就这么看她,充满了仇恨。她,心都碎了。 爸爸妈妈终于没分手,是为了婷婷,因为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委屈,都不想让女儿恨自己到终身,典型的中国式婚姻家庭,为了孩子宁可委屈自己。 时间慢慢的过去,亲情就像一种润滑剂,在相互的摩擦中润滑着磨合中的双方,岁月悄悄的逝去,爸爸妈妈在生活中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和心态。让个人适应变化中的生活。 如今他们快乐吗?婷婷不知道,但她永远忘不了那黯淡的时光,那种失去亲情的恐惧偶尔还出现在梦中。 17岁的婷婷在叙说她童年故事时,眸子里透出淡淡的忧郁。这心灵上地创伤,必定要伴随她走过人生。(来源/星星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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