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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五十年感怀

2005年1月5日

    
    我父亲是印尼侨领,应中央政府邀请,于1951年作为首届印华观光团赴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后到全国各地参观。1953年初返回印尼,抵家仅12日就被美蒋特务暗杀。家中还珍藏有何香凝的“爱国纪念”字幅。当地侨胞在为父亲执佛送别时唱道:“温暖祖国,奈何留不住你?”
    
    温暖祖国没有留住父亲,却召唤着他的儿女。1954年3月我舍弃了殷实的家业和初恋的情人,义无返顾地含泪唱着“再会吧,南洋”的歌,踏上游子回归的路。
    
    3月的岭南春寒料峭,当我迈过罗湖桥,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映入眼帘,《歌唱祖国》的雄壮乐曲在耳边响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抑制不住泉涌般的热泪,高呼“温暖祖国,你的游子回家了!”五十年在人生的历程上是够漫长的,每每我想起这一幕,依旧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我相信,和我有过同样经历的归侨,这一幕幕一样永世刻骨铭心。
    
    1954年回国已过了人民代表选举日期,党和政府为了我们这一群刚投身祖国怀抱的海外孤儿享受和行使公民权力,特为我们举行了庄严的补选。在旧中国,在海外,我们倍受歧视,排华事件时有发生,没有强大的祖国,哪有华侨的地位啊!只有在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我们这些归侨才真正挺直了腰,享受宪法赋予公民的一切权力。一张小小的选票,体现了祖国对我们的信任、尊重,体现了社会主义的温暖。为纪念这一日子,我写下了一幅对联:忆往昔寄人篱下忍泪吞声受奴役,庆今朝当家作主高歌飞舞做主人。
    
    1957年全国高校招生只有10.7万人,是一个很艰难的年份。大概因为当年的作文命题是《母亲》,我用拟人手法把祖国比作母亲,尽情抒发了海外游子对祖国的思念和无限深情,情真意切,文情并茂,获得高分而进入高等学府。
    
    1958年大跃进,我们的学业是小高炉熊熊火光映红青春的脸;秦淮河畔清淤结冰凌;上屋顶驱赶无辜燕雀;脸朝大地背朝天高喊大放高产卫星。书本知识少了,人生阅历却丰富了。有道是:火热年华青春迸发,艰苦岁月风光无限。
    
    1959年社会主义教育,我走遍昆山县的山山水水,参与开办了二百余所农中。在那里农民手把手教我如何握镰,如何耕田。最难忘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柔和的吴语,笨嘴拙舌地鹦鹉学话;皎洁月光下,波光粼粼,淀山湖中学摇橹的情景。“山歌好唱口难开,樱桃好吃树难栽”,纯朴的农民教会了我这生活和做人的第一章。
    
    踏上工作岗位,正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我主动要求来到江南水乡从事乡村师范教育。物资匮乏,生活艰苦,这对过惯优厚生活条件的归侨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尤其是乡间生活更为甚。嘴无味,去医院配瓶咳嗽药水一骨碌就喝光,那甜味今生无其它可比;肚无油,深夜捕鼠,和饭在蒸笼里蒸了下肚,那肥美而今的大鱼大肉也不能敌;最香的还是蚕蛹,上等高蛋白,广东人无所不吃使我成为少数几个不吃浮肿粉的人。这样的岁月,最大的安慰就是我那些纯朴好学的学生,他们的优秀品质让我的精神生活极大富裕。
    
    十年浩劫,戴着“地富反坏右资侨”末顶帽子的我,挨批被斗在劫难逃。“海外关系”成了“里通外国”的代名词。我在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中度日如年。
    
    春天虽然姗姗来迟,劫后的祖国阳光更明媚。辛勤耕耘教坛二十余载,换得满园桃李芬芳,而今学生遍布祖国各地,甚至海外,多为栋梁之材,这是我事业中最大的收获。
    
    80年代初我走上侨联工作岗位,为侨呼唤,为侨奔走,为侨服务,以自身为侨的身份架起党、政府和归侨侨眷的桥梁,用党的温暖抚平深受“海外关系”之害的归侨侨眷之心,变“海外关系”为“是个好东西”,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积极引进侨资侨智,为地方经济发展和自我致富开拓了一番新天地。
    
    从1954年回国选人民代表投下神圣一票到70年代末自己被选为人民代表,这是一个归侨在祖国怀抱里政治生活成熟的具体体现。十余年间,我先后当选为乡、县、市、省人民代表,还是锡山市(无锡县)连续五届的人大常委会委员。这是组织和人民对一个归侨的爱护和肯定。
    
    退休了,和全国人民一样,党和政府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环境颐养天年。辽阔的祖国,富饶的河山,处处是花园,我几乎走遍祖国三十几个省、市、自治区,还能有机会到世界许多地方观光旅游。回首五十年的历程,苦辣酸甜件件难忘,悲伤快乐点滴值得回味。生命有限,如果说还有第二次的话,我无怨无悔的选择还是温暖祖国!
    
    (作者钟思维,系印尼归侨,曾先后当选为江苏省、无锡市人民代表,锡山市人大常委会委员,锡山市人大常委会科教文卫委员会主任,无锡县侨联主席,江苏省侨联常委,全国侨联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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