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琼瑶
第一次见到丹慧,是2001年5月,在台北国父纪念馆李自健的画展上。对于李自健,我早就耳熟能详。自健那幅著名的《南京大屠杀》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因而,当他在台北开画展,我和鑫涛虽然正在忙碌中,依然慕名而去。那天,我震慑于自健的画,但是,让我更加惊喜的,是认识了丹慧。
丹慧美丽安详,气质高贵,站在自健身边,娓娓为我介绍着每幅画。她温柔中透露着刚毅,自然中展现着不凡。当时就让我在心中暗暗喝彩,好一个出色的女子?选自健因为有她,才能挥洒出那么一系列“母子图”吧。
参观完了画展,丹慧送了我一本她的诗集。这让我更加惊奇,原来她还会写诗。回到家里,把她的诗细细地读了。她的诗句,一点也不艰涩,她的境界,却十分耐人寻味。每一首诗,都值得一再玩昧。读完了她的诗,就好像有一条潺潺的溪流,从心底缓缓地流过,细腻清新,飘然出尘。从此,我认识了自健的画,也认识了丹慧的诗。
今年秋天,丹慧把她最新的诗作《心与心静静交流》拿给我看。再一次,我被这些优美的、纯真的、细腻的句子撼动了。当时,就建议丹慧出版,也建议自健为这本诗集,画一些画。在我心里,“诗情画意”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如果能把他们夫妇的“诗情画意”集合在一本书里,那真是最有意义的书。
岂料,丹慧回到美国后。忽然寄来了她自己的画。丹慧这个人,实在深藏不露。初看丹慧的画,有种纯真的童趣。配合了她的文字,更有画龙点睛之妙。于是,丹慧这本诗集,收集了她的诗,收集了她的画,也有自健笔下的她。
读丹慧的诗,是一种心灵的享受。她不卖弄文字,而是自然而然地运用文字。在平易的文字中,却蕴藏了深深的思想和感情。所以,她的诗也不容易“读”,必须用心用感情去读。读一次不够,还要再三地读。许多短短的句子,藏着她独特的性格。有时很温柔,有时很奔放,有时很深情,有时很独立。她在《心与心》这首诗中写着:
心与心静静交流/仿佛倾听如痴如醉的音乐/语言的参入/是多余的噪音/宛如一颗石子/划破水清月显的意境
这首诗表现出的深情,已经超越了文字。把人“静静”地带入那个不容许有丝毫噪音的“交流”里。如此婉转温柔,如此沉静深刻,让人回味无穷。但是,她在另外一首《轻语》,她却写着:
你轻轻地语/雨丝一般飘来/沐浴在极度的温柔中/不能倾听/让我闭上双眼/将双手浸入/温热的水中/然后/默默流泪
此时,“轻语”的温柔,震慑着读者的心。两首不同的诗,在一静一语之中,诉说着人类的爱恋。静时怕语言变成多余,轻语时语言会化为雨丝,其中的韵味,每个读者,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读丹慧的诗,眼前总会浮起丹慧的脸,在沉静的外表下,可以看到一颗炙热悸动的心。她有一些矛盾,有一些挣扎,非常女性,也非常刚强。她还有一首题为“阳光”的诗,这样写着:
强烈的阳光/像刀/雕塑你英俊的脸庞/我静静地看着阳光/在你脸上工作着/太阳累了/在你脸上/留下汗珠
阳光,像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描写,好新奇。“雕塑你英俊的脸庞”,这幅画已在面前,再看丹慧画的插图,那阳光,那汗珠,那“累了”的太阳……心里不仅涌出一阵怜惜,不是怜惜那被太阳雕塑着的脸庞,而是那看着脸庞心痛的人儿。
诗,是最难表达,也最难理解的文字。我对丹慧的了解,或者不是丹慧自己要表达的意境。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诗集感动了我。从来,我不帮人做序,怕我的“序”委屈了作者。这次,却为丹慧破例了。我把这本感动了我的诗集,介绍给各位读者们,希望它能让大家得到同样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