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故事｜作家方丽娜：散文盛不下的东西 可以装在小说里

　　“这部作品让我们看到，在战争与苦难的深渊中，人性的光辉如何跨越国界，在黄土地上绽放出永恒的花朵。”

　　2025年5月13日，奥地利华文作家方丽娜凭借其历时10年创作的非虚构长篇小说《到中国去》获得首届“郁达夫海外长篇小说奖”，组委会在颁奖词中给出如是评价。

　　20余年来，这位从中原大地走向多瑙河畔的女性作家，以独特的文化视角和艺术表达，在海外华文文学领域开辟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近日，奥地利华文作家、欧洲华文笔会会长方丽娜接受中国侨网“华人故事”栏目专访，讲述她的文学创作之路。

　　始于“距离” 成于“回望”

　　1987年从河南商丘师范学院外语系毕业后，方丽娜当过中学教师，也在政府部门从事过外事工作，“那时的我忙于工作和日常事务，从未想到过要写作。”

　　在国内工作多年后，方丽娜于1998年考入奥地利多瑙大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在欧洲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自然、人文、艺术乃至宗教，时时唤起我的新奇感。”方丽娜回忆初到欧洲时的感受。

　　留学期间，方丽娜与奥地利人沃尔夫冈相识。经过两年多的相处与追求，沃尔夫冈以他的真诚、周到与细致最终打动了方丽娜。2002年底，两人回到河南商丘举行了婚礼。

　　2003年，方丽娜定居维也纳。两年后，她的散文《云中漫步》在《欧洲新报》的散文征文大赛中获第一名，这偶然的成功，点燃了她的文学梦想。次年，她又凭借散文《我行万里嫂担忧》在征文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接连的鼓励，促使方丽娜下定决心持续写下去。

　　“与故乡拉开距离，反而获得了躬身反照的机会，多元文化的碰撞激发了不受拘束的想象。”方丽娜说。

　　2010年，方丽娜创作生涯迎来重要转折点。那年，她成为鲁迅文学院自创办以来招收的第一位海外学员，进入第十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

　　“4个月的学习让我最大的收获，是看清了自己的差距在哪里，该往哪努力。”方丽娜坦言，更重要的是，她认清了自己的优势——跨国文化题材。“我生活在欧洲，又有中国文化的根，这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期间，方丽娜不仅认真研读了老师与同学推荐的作品，还广泛阅读了许多同期学员的创作。通过阅读这些作品，方丽娜时常思考：小说应当是什么样子？散文和小说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聚焦海外华人群体生存状态

　　回到维也纳的家中，方丽娜两年间阅读了上百本文学名著。在弥补自身不足的同时，她不断积累、沉淀、思考与梳理，进而尝试新的写作方式，并由此正式步入了小说创作的领域。

　　2011年，方丽娜的短篇小说《麦克的女生》发表于《天津文学》，小说讲述了中国女留学生在维也纳的遭遇；2012年，她的小说《花粉》发表于《作家》杂志，小说聚焦跨国婚恋与文化冲突问题，剖析了不同国度、不同境遇之下人性的走向与裂变。

　　随后，方丽娜又陆续创作《回国清单》《不戴戒指的女人》等多部中篇小说。她的作品常常聚焦于海外华人群体的生存状态，特别是女性的情感困境与文化冲突。

　　直到此时，方丽娜才进入真正的纯文学场域，迎来创作的爆发期。她结合个人经验，将旅欧华人的集体记忆进行解构，进而再创造，用纯正的小说语言揭露一系列社会问题。

　　在方丽娜看来，散文盛放不下的东西，都可以装在小说里。“对我而言散文是溪流，是湖泊，而小说是海洋，是天空，寥廓无垠，深不可测，并且可以插上翅膀，带着读者任意翱翔。”

　　《夜蝴蝶》《蝴蝶坊》《蝴蝶飞过的存在》被称为“蝴蝶三部曲”，也是方丽娜的代表性作品。她的小说中嵌入许多“蝴蝶”意向，就像弥漫在作品人物身上的悲剧色彩一样，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的流露。

　　这种悲剧色彩的来源，与方丽娜个人经历密不可分。她10岁前父母相继病逝，几乎家徒四壁。成为作家后，她更愿意把写作的焦点聚焦“小人物”。

　　“我欣赏并迷恋悲剧艺术中深刻的理性，深沉的基调，以及它带给人的启发和力量，但我本人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相反我是一个非常乐观和阳光的人，也是一个离现实特别近的人。”方丽娜认为，文学不是把人引向深渊，而是带给人希望。

　　《到中国去》与历史对话

　　2025年8月，方丽娜创作的非虚构长篇小说《到中国去》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到中国去》的创作，是方丽娜文学生涯的一次厚积薄发。

　　这篇小说基于真实历史事件创作，讲述了二战期间，奥地利犹太裔医生罗生特和傅莱被纳粹驱逐，在时任中国外交官何凤山的帮助下从维也纳逃往上海，继而奔赴中国各地投身抗战的故事。

　　“2010年前后，我在奥地利华文网站上看到了两位人物事迹的片段，产生了浓厚兴趣。”方丽娜说，“白求恩的故事家喻户晓，但罗生特和傅莱却鲜为人知，我觉得有责任以文学的形式呈现他们的故事。”

　　在她看来，历史与文学的拥抱中，那些鲜为人知又可敬可爱的国际人士，得以穿越时光隧道走到读者面前，讲述他们的悲欢、情感、理想与爱恋的故事。

　　为了这部作品，方丽娜进行了长达10年的准备：查阅大量历史资料、拜访人物后代、走访纪念馆、研读相关著作。“书中涉及近20位国际人士，每个细节都必须经得住推敲，所以我每写一步都要查资料，因为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方丽娜举例说，延安窑洞几个口，门前长着什么树，美国记者史沫特莱跳舞时用什么乐器伴奏，这些都要查，如果那时根本没有这种乐器，自己杜撰的话，就经不起推敲。

　　“我创作这部小说，不仅为了还原历史，而且是在努力尊重历史脉络的基础上，致力于人性的挖掘和情感的弘扬，以及文化观念交集碰撞下的世象繁杂和人情冷暖。”她说。

　　记者：韩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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