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仅举一例:解放前某日,新客户棉湖人郭乌猪来店里寄批,并要我为他代写批信,他要寄港币50元,寄批人是儿子郭乌猪,收批人的地址是揭棉湖莪萃乡郭宅杨氏母亲。信内全文我按他的话写的:“慈亲大人:敬禀者,兹付上港币五十元,十元买米,十元买柴,母亲想吃什么就买来吃,食存用存勿借厝边,钱银借久话事多的,儿已任搬运工,有利入手自当多寄,请勿远念,祝健康长寿。”全函不足八十个字,概括、具体、明了,充分表现一个海外儿子对母亲敬爱的真情。既有希望,也有祝福,拳拳赤诚之心,一目了然。但是我对他提供的乡名感到不踏实,再经多方询问,证实距棉湖几华里的地方有个莪萃乡,它的俗名叫哇歪乡(查实为鹅最 。至于他母亲的名字也叫不出来。他开始烦躁,老是摇头,我估计有乡名和儿子的姓名,批信肯定可以送到,于是决定封批送出。但后来收到回批,才知道尚有许多疑团需要破解。一是乡里姓郭的人有20多户,要走破脚皮,费尽唇舌;二是乡里共有四个乌猪,一外出去越南,一位跛脚的在乡务农,一位同名不同姓,而最后乡人证实郭乌猪是1947年逃避抓壮丁逃到汕头乘船到泰国的。事实确认万无一失了,才把银子交给郭乌猪母亲,双方都放心。这种细致入微的工作作风,侨批工作人员堪称模范而受之无愧。
批局内血泪控诉日寇汉奸 母女两代蒙冤同仇敌忾
上世纪50年代,我在侨批局工作,具体业务专为寄批侨胞代写家书。有一天,一位中年妇女走进来,她叫余清照,饶平黄岗人。通过多次寄批的关系,我知道她是澄海东陇人陈茂生的妻子。陈先生原在泰国出生,年幼由父亲陪同回国读书。他在韩山师范学校毕业后,在乡里小学任教,后与余清照结婚,生有一女名叫莲心,一家三口全靠陈茂生之父的侨批过活。自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尤其是1942年太平洋战争突发,海运封锁,侨批中断。当时陈茂生则在福建教书,在职期间从未领过薪金,每逢假期只带些白米回家,一家三口日食难度。在凄苦漫长的日子里,一直到1945年茂生音讯渺茫,并没有回家。清照只好带同女儿千里迢迢前往福建寻夫,幸得遇到茂生的好友陈强伯,只好协助两母女暂住长汀,把生活安顿下来,清照只好靠做短工过活,女儿则寄居于陈伯家中。这种不安定的生活,迫得她无法支持下去,只好在1946年在乡亲的资助下到泰国她家翁店中谋求生路,但环境迫人太甚,家翁中风瘫倒病逝,店中也呆不下去,才跑到曼谷,在一间米行料理伙食,靠双手劳动艰难地过日子……
余清照当日到批局,主要目的是查询她寄给女儿莲心的回批讯息。当我在柜台上将回批念给她听时,透过柜台小栏杆条木隙缝,看到她惶恐哀伤的表情,眼泪汪汪地淌在纯朴的脸颊上,她很激动,随着批信的内容而激动哭泣,时而圆睁怒眼,像火焰似的愤怒地控诉日寇汉奸的罪行,国仇和家恨,使她的情绪激化到了极点。顿时,店内凝结着悲愤的气氛,职工们和一些寄批人都寄予无比的同情,一股支持她的力量油然而生。
我同样关注和同情余清照大嫂,我再摊开在桌面上她女儿的回批,它悲惋地向良善的人们倾诉。回批是这样写着:“母亲:强伯对女儿的关心,有如亲生骨肉,请勿挂念。自母亲离家赴泰至今,强伯才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我的父亲由于爱国参加抗日宣传,支持抗日游击队活动,已于1945年6月被汉奸杀害,此事在日军投降前夕被当地权势人物屠杀灭尸。这些权势人物至今依然在此横行霸道。谁也不敢去惹他们,这里的警署也查无父亲的案底。这沉冤,这国仇家恨,此间教育界人士早已证实,但也无可奈何。请诸多珍惜身体,化悲愤为力量……”
这突然奔袭而来的风暴,把余清照卷进事件的中心,但悲痛哀伤并没有把她推倒,磨难把她锻炼得坚强,她一边哭泣一边口授我为她复信:“莲心女儿:来信知悉。母亲是一个农家妇女,全无力量对付狼心狗肺的歹徒,但愿天公有目,让屠杀你父的凶手天诛地灭。你父死不见尸,母也无法向你祖父哭诉,因为祖父晚年偏枯瘫痪卧床三载,他老人在病榻上时常念念不忘你父,并曾呓语你父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来。可怜祖父已于三个月前撒手人寰,我现在来曼谷兴隆米行任职厨房工作,希望来年有积蓄回乡带你来泰国谋生,代问候强伯……”
侨批业是一道沟通讯息、传递人间悲欢的桥梁,铁的事实暴露了日寇汉奸的凶残嘴脸,也反映了广大华侨家属受迫害的惨境,反映华侨的心声。(来源/汕头日报,文/泰国 张明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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