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请著名学者虞云国先生撰写的这组“另眼看《水浒》”,透过《水浒》的某个情节或细节,看宋代人的日常生活:宋代货郎做买卖时如何吆喝?祭祀亡灵的纸钱作坊生意有多兴隆?钱塘观潮在当时是怎样的盛况……
豆腐的蛛丝马迹
《水浒》“汴京城杨志卖刀”一回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什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次回“青面兽北京斗武”,描写杨志与副牌军周谨各用去了枪尖的枪,在石灰桶里蘸了石灰,上马比武:“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杨志时,只有左肩牌下一点白。”
从泼皮牛二把切豆腐与切肉并提,可知豆腐在宋代已成为大众菜肴。因而小说也用其形容周谨在比武中频频挨打的狼狈相。
豆腐是中国发明的。不过,豆腐究竟发明于何时,却至今莫衷一是。南宋大学者朱熹有一首《豆腐》诗说: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王术,安坐获泉布。
他自注道:“世传豆腐乃淮南王术。”后两句诗说,如果他早点掌握淮南王传下的做豆腐秘方,也能日进斗金,坐发大财了。与朱熹同时代的杨万里,写过一篇《豆卢子柔传》,副标题即《豆腐》。这是模仿韩愈《毛颖传》的游戏文章,把豆腐与豆卢氏巧妙地联想在一起。杨万里笔下的豆腐身世,与朱熹所说大体吻合:“在汉未显”,后“隐于滁山,莫知其所终”,到唐代其苗裔才再次显名。
朱熹以后,直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豆腐始于西汉淮南王刘安的说法,陈陈相因,几成定论。不过,现存唐代以前的诗文笔记里,至今还没有发现有关豆腐的蛛丝马迹。据1979年出版的《文物考古工作三十年》,河南密县打虎亭一号汉墓有一幅石刻,曾被认为是制作豆腐的画像,最有力的证据是石刻中有舀大豆准备倒进石磨的人物像,而酿酒是毋需石磨的。但后经研究者仔细辨认,发现所谓的石磨原来只是圆台上放着一个圆盆,而整个石刻应是《酿酒备酒图》,与豆腐生产了无关系。总之,豆腐发明于汉代说,至今还没有文献与实物的证据。
豆腐成为大众菜肴
目前最早记载豆腐的,当推题名陶穀的《清异录》。据其所说,青阳丞时戢“洁己勤民,肉味不给,日市豆腐数个”,而当地百姓“呼豆腐为小宰羊”。陶穀死在宋太祖开宝三年(970年),其书却不止一处提到太祖身后之事,后人对《清异录》的著作权大有怀疑。其书可能有伪,但关于豆腐的史料,表明五代宋初青阳县所在的淮南地区,豆腐已成为日常食品,则是毫无疑问的。由此还可推断,当时豆腐的制作技术已完全过关,因而能够成为肉类的代用品,价廉物美,每天能买上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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