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一战华工纪念馆：乡愁越百年 山海永铭记

　　□ 本报记者 蔡振华 张好 马柯欣

　　100 多年前，约14万一战华工背井离乡远赴欧洲，通过艰苦劳动，在一战西线战场上作出巨大牺牲，为中国赢得战胜国的地位，也为世界恢复和平作出重要贡献。威海作为一战期间最大的华工招募集结地和出发地，也因这段历史在中外交流史上留下重要一笔。

　　100多年以来，威海从未忘记这段承载着苦难与乡愁的历史。2017年，国内首个一战华工专题纪念馆在威海市海源公园海蚀崖旁建成，该馆以独特的建筑语言与珍贵文物，记录着那段不能忘却的历史，并时刻警醒后人，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勇敢地面向世界、走向未来。

　　还未走进一战华工纪念馆，许多参观者便会被这座建筑的精心设计所吸引。该馆由同济大学教授李立设计，总面积2344平方米。在不破坏海岸风貌的前提下，建筑将大部分空间设计于地下，空中俯瞰成明显的“十”字型，象征着一战时期中国命运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当年华工们从威海远渡重洋的身影，如今凝固在这座灰色建筑里。

　　推开一战华工纪念馆的大门，迎面便是“船出威海”的历史照片。场馆中集中展示了一战时期十几万华工奔赴欧洲西线战场的历史。展览以“劳工神圣”为主题，分为“世纪大变局”“最佳招募地”“万里赴戎机”“遣留何处去”“大潮起东方”5个板块，展出了华工铜手镯、帽徽、证件、华工日记、纪念章等近200件文物，直观而生动地展现出当时华工的工作生活情况及这一群体对中国和世界的影响。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北洋政府曾多次提出参战意愿，借此参与国际事务，以提升国家的形象和地位，但因日本等国强烈反对而遭到拒绝。随着战争深入，英法等协约国伤亡惨重，梁士诒等人再次提出“以工代兵”战略，即以普通劳工代替正规军进入欧洲战场。

　　于是，约14万华工被招募并漂洋过海奔赴欧洲。他们此行的任务不仅是修筑战壕、搬运物资、运输补给，还包括救护伤员、处理废墟，甚至还要在前线进行危险的工程抢修。这些工作看似平凡，却是协约国取得胜利的基础和保障。

　　华工到达欧洲后，便置身于炮火连天的西线战场，一边学习现代技术、操作兵械，一边从事劳累、繁重甚至危险的体力工作，在前线和后方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而这些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折服了协约国的军人，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福熙曾这样评价中国工人：“华工是世界一流工人，也是出色士兵的材料。他们在现代炮火下，可以忍受任何艰难，保质保量完成各种任务。”

　　而威海在一战华工这一历史事件中具有较为特殊的地位，因为英国招募华工的管理机构设在这里，其集结、训练、出发、通信等各种活动主要是在威海进行的。

　　招募的华工均要经过严格体检才能被录取，之后还要经过照相、签订合同、发放衣物等环节。为了吸引更多人报名，华工的报酬会有一半由亲人在国内领取。体检合格录取者会给予一个身份编号，详细登记在册，并订立合同。为便于管理，身份编号需用机器打在铜片上，卷成手环状，套在手腕上，待3年合同期满回国时才能取下。

　　当时，英国在山东和外省各地招募的华工，源源不断地来到招工局在威海设立的“华工待发所”，集结待发。他们经过查体检疫、照相登记、按手印、戴手环等程序后，换装编组，按班、排、连的军事编制组织起来，每日在名为“高丽口子”的码头上，由英国军官指挥开展军事训练，等待来船出发。

　　为了管理集结的华工，英国还在威海设置了庞大的办事机构，食堂、医疗、防疫、军需、行政办公、军官餐厅和宿舍等设施一应俱全。而经过集结训练的华工，等到英国军方安排的远洋轮船到来后，便立即登船出发。有关资料显示，在威海登船的华工至少有44000人，约占14万华工的31.5%。

　　纪念馆中模拟了多个一战华工在欧洲的工作场景，令参观者对当时情况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华工主题油画、华工视频放映区等设计也别有新意。馆中还有一处充满乡愁的书信展示区：参加一战的华工，身处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与国内的联系，全靠往家里寄信。而华工的信件全部通过军邮集中寄发。书信送到威海后，再由招工局转送到城里的中国邮局，分寄各地华工家庭。华工们节省下来的薪水，也是通过这个邮寄渠道汇寄到威海，再由招工局通知家人领取或分寄。据统计，当时英招华工每月寄回国内的信件大约有5万封，许多不识字的华工很难注册登记出准确清晰的家乡地址，而有了威海这个联系地，便能把信件和汇款寄回国内。这些往来信件，也成为他们对家乡的念想和寄托。

　　然而，弱国无外交。战后，华工们以流血和牺牲争取来的战胜国权益却未得到列强的尊重和承认。而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更是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义愤，成为“五四运动”的导火索之一，继而掀开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篇章。

　　如今，站在一战华工纪念馆的露台上远眺，当年华工登船的码头已难觅踪迹，但在威海湾的浪涛声中，那些不容被遗忘的“中国劳工团”和那段被海浪打湿的历史，值得被每一个途径威海的人所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