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谈作家董桥：华人到处有芳踪

　　华人到处有芳踪

　　张传伦

　　前几年，去香港半山拜访吾师董桥，先生向朋友介绍我这个学生兼忘年交的文友、藏友时，总是要说：“传伦的儿子一家都在新加坡定居……”说这话时，先生的语调柔和，脸上也泛出亲切、若有所思的神色，依稀感觉出先生之于新加坡有种我当时猜不出的情感存焉。后来才知道，先生的哥哥姐姐几大家子人已在新加坡安居生活了多年，先生常去探亲。

　　新加坡四面环海，地理环境使然，令她惠领善纳东西方风气于先，雅集于一岛。她的自然环境美得像一座四季鲜花盛开、奇卉争艳的大花园。

　　今年8月3日，华人世界爱好文学的人们胜日寻芳南洋边，步入心灵的芳址，沿着一条条葳蕤的香径，觅至“花踪”的圣地———新加坡的近邻马来西亚吉隆坡国家文化宫，在这里，东南亚最具人文价值的文学大奖“花踪世界文学奖”，颁发给了董桥大师。

　　“海水到处有华人，华人到处有花踪。”主办方为此番盛事所定基调充满了豪迈的热情，源于他们的文化意念，让这个已然举办了十五届的花踪文学奖“无远弗届地传达到全世界有华人的地方。”自2001年在吉隆坡增设的“世界华文文学奖”，每两年颁发一次。过去曾得奖的华文作家包括王安忆、陈映真、西西、杨牧、王文兴、聂华苓、阎连科、余光中及白先勇，董桥是在获得多位评审的认可下，成为本届获得这项殊荣的文学大师。从上届开始，“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是由世华媒体旗下星洲日报、南洋商报、中国报、光明日报、香港明报、明报月刊及亚洲周刊7大媒体单位一起联办。

　　2017年，香港苏富比第一次为文人办展，十天功夫，董桥书法手稿售卖一空。几十年的写稿生涯，董桥一直坚持手写，他说：“字写得稳，你的命就会好，字浮在纸上，你一辈子的命都好不了。”董先生非常重视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接获得奖消息后，欣然应允亲自来领奖，并会见热爱他的读者。

　　本届花踪奖颁发给董桥，看中的是董桥的文章、文雅、文格！文格最关紧要，其来自于董桥的人格，做人要有人格，做文人更难，难在要有更高尚优雅的格调———文格，文格内蕴于人格，也是人格之外延。董桥先生今年新著《读胡适》第五十四回，以胡适先生说人格，展开文章，我反复拜读，获益非浅。这一回，开笔就写到：“胡先生讲解‘人格’，说人格只是已经养成的行为习惯的总和。”胡先生说，可以断定的是这二三十年中的领袖人才，正因为生活在新世界的新潮流之中，他们的人格往往比旧时代的人物更伟大，思想更透辟，知识更丰富，气象更开阔，行为更豪放，人格更崇高。”

　　董先生用胡适先生当年所举之例，说清了这个设思很大的话题，言之晓畅通达：“胡适先生举孙中山和曾国藩为例说明两个世界的代表人物之不同。论古典文学之成就，论世故之磨炼，论谨慎之行为，中山先生当然比不上曾文正公。然而，论见解之大胆，气象之雄伟，行为之勇敢，‘那位理学名臣就远不如这位革命领袖了’。胡先生相信凡是受过新世界的新文化的震憾最大的人物，他们的人格都比一切时代的圣贤的人格高尚，不但没有愧色，往往更胜一筹。”

　　胡适先生于《写在孔子诞辰纪念之后》一文里，又举了几位民国大师，推崇备致，“他们的人格的崇高与爱敬，在中国古人中真寻不岀相当的伦比。这种人格只有这个新时代才能产生，同时又都能给这个时代增加光耀”。董桥是学贯中西的大家，英文水平之高，或可在普通英国作家之上。现今有一种流行的说法是“英文不好，中文写作也好不了。”我曾以此论是否公允妥当请教过董桥，先生未置可否，我却又一次领教了先生温文尔雅的教导和关怀，那是先生知我不谙英语，安慰我道：“传伦啊，你中文不错，不用学英语的。”可我也知晓，当代人走向世界，走向人生的大舞台，不通英语早晚吃亏。我的理念是等我中文扎实了，再学英语也不迟。假若时机不肯凑泊，不学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