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华裔街头画家：跟警察玩“猫捉老鼠”(图)

　　中国侨网8月8日电 据美国《侨报》报道，夏日，夜幕下的纽约曼哈顿时报广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摩肩擦踵。都说曼哈顿时报广场是纽约的一张名片，街头画家是时报广场的一道风景。记者跟随华裔女画家殷紫走进风景，听她讲风景里的人和他们的故事。

　　画技英文不重要 会拉生意是王道

　　除了极少数俄裔之外，在时报广场画肖像的绝大多数是中国人。其中不乏名校毕业的学院派精英，甚至还有美院院长和教授。画家中也有“自学成才”的，他们曾送过外卖，或当过保姆，后来发现街头画肖像是最快捷、最直接的赚钱方式而走上街头。在时报广场，美院教授和“打酱油”初学者在同一街上画画，很正常。因为大家都要缴房租吃饭。

　　有市场就有竞争，画肖像也不例外。最常见的竞争方式就是压价，画一张速写最低行情只有5块钱，另外收一个纸板框的钱。记得一位外国游客问过我，你画得这么好，为什么收费这么低？艺术这么不值钱吗？你别问街头画家平均一月赚多少钱，没人会告诉你实话，说多了有人羡慕嫉妒恨，说少了太没面子。

　　有位同行外号叫“街头杀手”，此人画技和英文都一般，但特别会拉生意！他总是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地拦住游客，对女士说“You are very beautiful，Sit”，对男士说“You are very handsome，Sit”，他的表情和英文让游客们忍俊不已，一般都不忍拒绝他，因此他的画摊总是生意兴隆。

　　有人不满他“垄断市场”，他反唇相讥：“你为啥到美国来？不就是来赚钱吗？面子和道义算个啥，挣到美金才是王道！”

　　尝甜酸苦辣 画人生百态

　　街头画家大致分为北派、南派和川军，通常以互助组、承包队或单干户等模式运作。他们分工合作，有人负责占地盘，有人负责拉顾客，有人负责画画，还有人负责开发新地盘等，我一直是单干户。

　　平时我在画室搞创作或教学，周末去时报广场画上几张。至今仍记得第一次上街画画的情景，第一位客人是位带眼镜的金发女士，拿起炭笔时我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紧张到无法落笔。好在我有多年画肖像的功底，二十分钟后把画稿交给她，她满意地笑了。

　　记得一个周日下午，时报广场人头躜躜，我好容易在一个卖皮帶皮包的非裔小贩身旁支起了画架，不料那小贩走过来一踋把我的画具踢到马路上，嘴里还大声骂骂咧咧。周围的小贩都看着我，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茫然无助地站在马路上。这时另一位非裔青年跑过来，他帮我把散落一地的画具捡回来，并叫我最好离开此地。我擦着眼泪向他致谢，心想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有时候我正在专心作画，警察巳经站在背后了，这时顾客坐在原地不肯走，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画，直到画完一手交钱一手交画，警察才上来查营业执照或开罚单，此前他们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还对我顾客说I’m so sorry(非常对不起)。

　　为了躲避恶性竞争，我尝试着开创新的绘画产品。西方幽默启发了我的灵感，我发觉漫画风格的肖像很受老外欢迎。漫画要画好可不容易，要神似、形似更要夸张。2000年元旦以后，我创作了一套独特风格的漫画肖像，很受外国游客的青睐。那是十五年前的行情了，当年我可是时报广场第一位街头女漫画家。

　　警察也辛苦 我们玩“猫捉老鼠”

　　在曼哈顿街头画肖像是合法的，画家和小摊贩都有街头营业执照。但市府对街头作画的时间地点规定苛刻，警察也时常搞突然袭击。因此玩“猫捉老鼠”是街头画家和警察的常规游戏，我们则以“敌进我退，敌退我驻，敌来我跑”战术来应对。

　　曼哈顿42街是合法作画地区，但时间仅限每晚七点后。因不少商店门前禁摆摊，加上小商贩很多，能作画的地方有限，所以一些画家不得不游走灰色地带。如果被发现吃罚单是肯定的，遇到警察当天心情不好，开罚单后还要没收画具和样品，你若辩解或不从，马上铐手铐带进警察局，短则几小时长则次日放人，过堂审讯、拍照按指模，折腾人！

　　每隔几天警察要来一次“大扫荡”，四五人从警车里跳下来拦截画家，查看带照片的身份证，收缴画具或开罚单。附近“老鼠”见势不妙马上收拾东西逃跑，如被“猫”追上那就只好自认倒霉。有的顾客还主动帮画家拿着画架凳子一起逃，跑进偏僻小街再继续把肖像画完，双方配合默契。

　　南夫子的故事

　　街头画家都有绰号，一个毕业于上海知名艺术学院的画家叫“南夫子”，是个实力派画家，不少老外都喜欢他的画。南夫子喜欢中国书法、诗词、茶道和拳术，平时总穿一套白绸唐装，摇一把孔明羽毛扇。南夫子画画时很忘情，常常画完肖像拍着肩膀送走顾客，回过神来才发现没收人家的钱。

　　有一次，南夫子在街头看一同行画画，一时兴起他抢过笔来替人家改，画了一半发现画笔被人扔了，他随即捡起来继续画，不料画笔又被人扔了，他再捡起来继续画，第三次发现画笔被扔掉时，南夫子没能捡起来，因为他的双手被铐上了。

　　原来一个女警察早站在他背后多时，那警花两次扔掉画笔，南夫子竟丝毫没有察觉，完全沉浸在画中，女警察气急了掏出手铐教训他。南夫子随即被带到看守所，拍照打指模、过堂受审。南夫子用中文反复解释替别人改画的经过，法官哭笑不得，第二天清晨放他回家。一出看守所南夫子迎面碰上那女警察，两人如同老友重逢紧紧握手：“你好你好，警察辛苦了”，“你好你好，今天天气真不错”。

　　不打不相熟 警察变客户

　　多年打交道，画家与警察成了老熟人。画家们知道警察的车牌号码，了解他们谁的警衔最高、谁的脾气最好。警察私下也议论某某画得“very good”(非常好)，某某画得“very bad”(很不好) 。一年到头，警察偶尔也有“渎职”的时候，有时你就在他眼皮下作画，他们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

　　有一天我刚支起画架，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他们要撵我走，谁知那男警察认真地说“我正在巡逻不能坐下来，我站着，你能给我画张漫画吗？”我只好拿着画板站起身来画他。不少路人好奇地围过来看，男警察就吆喝“八块钱一张漫画！又便宜又好哦！”

　　画画时我叫他“笑一笑”，他夸张地大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很快又挺胸收腹一脸严肃，这时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到漫画时更加乐不可支：一身威武的警服警徽，搭配一张可笑可爱的滑稽面孔，两人连声称赞，连画带框付了钱。因为还要在辖区巡逻，他们商量怎样把画带走，最后那女警察把画连框硬塞进男警察的制服里，勉强帮他扣上一个扣子，随即向我道声“晚安”继续执勤去了。

　　另一次我正在画像， 警察走来说“画完马上离开”。我慌慌张张把肖像画完，谁知顾客提出把他名字写在画上，说那天是他的生日。我担心在旁等候的警察发火就说我不会拼写，不料警察马上掏笔写下“Roger Dan Happy Birthday!”叫我抄上去。后来那顾客又说纸框太贵，他只想付10元，这警察两手一拍大声说“OK！15元成交”。

　　街头画家 不传奇也不凄凉

　　说实话，街头画家是个特殊群体，但既不是人们想得那么传奇，也没有大家想得那样凄凉。少数画家觉得在街头画画丢人，不愿意让自己亲戚朋友知道，我则觉得以平常心就好。

　　我出身绘画世家，毕业于四川一所大学的美术系。我擅长人物创作，作品连续获美国第61届、第63届国际粉彩画金牌奖，第89届银牌奖，第78届粉彩人物特等奖；所以很多人称我是“获奖专业户”。

　　有人说画家有名气了就不要上街画画了，那会有损名家形象。我不在乎，周末抽空去街头练练手有什么不好，何况钱多一点日子过得更滋润。(余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