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数字背后 参考消息记者亲历喀布尔五月大爆炸

　　参考消息驻喀布尔记者卢树群 代贺 蒋超6月5日报道 五月的喀布尔，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五月最后一天的上午，如往常一样，鸟鸣悠悠。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大爆炸会突如其来，彻底揉碎了喀布尔夏日里的平静。

图为5月31日位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爆炸现场。(摄影 拉赫马特·阿里扎达)

　　泣血喀布尔

　　没有太多征兆，瞬间大地猛烈震动，房屋剧烈颤抖，玻璃破碎声音很快传入耳中，警报声大作，直升机轰鸣。惊魂甫定，记者驻地的办公住所窗户变形，玻璃碎片满地，窗边的茶具全部破碎，墙上烟道里残留的灰烬散满一地。

　　雇员法里德神色凝重地来到办公室，第一句话是：“我活下来了。”

　　“我当时正在出租车里，早高峰，路上很堵，在双车道的马路上，车几乎停了。突然地面剧烈震动，我第一反应是地震，但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我看到前方出现了巨大的火球。路上落满尘土，路边的一些房子玻璃破碎。”法里德回忆道。

　　“人群慌乱，一些人弃车而逃。载我的司机往回开了一个街区，将我放下后逃走了。临走时他让我不要前往瓦济尔阿克巴汗区，可能还会有爆炸。”

　　虽如此，法里德还是按时来到了办公室。

　　此前，记者已联系后方编辑部，发出全球第一条关于此次爆炸的快讯。

　　近在数百米外的德国使馆附近，当天上午发生了一起近年来最严重的爆炸。地面被炸出巨大深坑，路边的部分防爆墙被炸得粉碎，爆炸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部分房屋被夷为平地，留下满地断砖瓦屑。另一些房屋则只留着空架子，仿佛烂尾楼一样，里面一片狼藉。再远一些的房屋，门窗脱落，玻璃破碎。

　　附近道路上，满地的汽车化为废铁。爆炸正值上班高峰期，乘坐汽车通勤的上班族惨遭不幸。一些汽车内部情景令人不忍直视。

　　身着绿色制服、荷枪实弹的警察等安全人员迅速聚集，绿色的警车也开到事发地区警戒，封锁核心区域。印有星月标识的救护车来来往往，车里满载着急待拯救的生命。

　　闻讯赶来的人近乎疯狂地往里涌入，寻找他们的亲人。同样拼命往里涌入的还有一群记者。警察竭力阻止，将行人往外推，甚至用枪托打人。

　　一名男子在路边号啕大哭，不时拿自己的白色头巾擦拭眼泪。他和哥哥都是政府机构的班车司机，当天早晨，像往常一样，他们开着班车驶到这里。爆炸突然发生，他哥哥的车被完全炸毁。他知道哥哥已无生还希望，在等待着寻找哪怕有一些像他哥哥的身体组织，但一无所获。向记者讲述时，这名男子数度哽咽。

　　身着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拿起水枪，在清洗地面。大型吊车开进事发区域，陆陆续续清理废弃的汽车。

　　死亡人数不断攀升，20，54，67，80，90……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不幸与悲痛。

　　“无解”大爆炸

　　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爆炸。据报道，炸药重达1.5吨，藏于水罐车中；死亡人数已超百人，受伤人数约600人；方圆数公里内的建筑物均受到不同程度损毁。

　　袭击目标是什么？难以确定。整个使馆区有多国使馆、国际机构和阿政府部门，这些都有可能成为目标。

　　袭击者的车辆在使馆区的入口处被警察拦下，随即发生了爆炸。鉴于此，很难判断袭击目标到底是什么。

　　炸药如何避开安检进入喀布尔？在喀布尔，重要路口都有安全检查站，普通人很难携带炸药进入市区。此次重达1.5吨的巨量炸药如何轻易运至安保森严的使馆区，阿政府仍未对此作出解释。

　　实际上，此类重大爆炸袭击通常都是“无解”。每次爆炸后，阿政府都会表示将彻查到底，却往往无疾而终。

　　分析人士认为，巨量炸药能够运至喀布尔市核心区域，背后的势力非常强大，很可能有政府部门的内应。

　　一个安全检查站通常有10名左右的警察，有的人数甚至更少。此前，阿富汗曾发生过多起检查站“内鬼”袭击事件。而安全检查站的例行检查通常只有手工检查，没有检查设备。这就难以避免“内鬼”为爆炸物开绿灯。

　　另一方面，由于是手工检查，警察能否尽职尽责，工作中无任何疏忽？这是一个疑问。记者平时在通过某些检查站时，警察仅仅检查一下证件即放行，并未对车辆仔细检查。而证件造假在阿富汗并不是难事。如果袭击者持有政府内部人员颁发的真实有效的证件，则更容易通过安全检查站。

　　安全难破局

　　喀布尔大爆炸凸显阿富汗安全困局。综合多方面情况来看，阿富汗将长期面临安全困局。

　　首先，阿政府对局势掌控能力亟待加强。阿政府内部存在分歧，派系林立，难以形成合力，工作效率低下。一些军队将领目不识丁，甚至与武装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腐败问题，尤其是军队腐败问题突出。

　　这些因素导致经济发展缓慢、军事打击武装组织效果有限。

　　阿富汗的失业率高达40%，普通民众一旦难以维持生计，则可能铤而走险，甚至加入反政府武装组织。阿政府军控制的国土面积约占全国面积的三分之二，相当部分的国土控制在反政府武装组织手中。在某些地区，反政府武装组织对政府军发动攻击时，一些士兵甚至不战而逃，并为反政府武装组织留下大批武器弹药。

　　经济、军事形势严峻，导致安全困局加剧，安全困局加剧，又反过来令经济雪上加霜、军事难以取得进展，形成恶性循环。从爆炸后的大规模游行也可以看出，示威人群与官方对峙激烈，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

　　其次，阿境内反政府武装组织力量依旧强大。阿富汗2016年鸦片产量激增43%，其中大部分产自政府力量薄弱地区。这可以被视作反政府武装组织财力增加的体现。相反，政府的财政收入却在减少。政府力量的薄弱，令反政府武装组织获得了更大发展空间。

　　加尼总统曾表示，阿境内活跃着约二十支武装组织。其中塔利班有数万人之众，每年都会发动所谓“春季攻势”，针对政府部门、军事目标和外国机构等发动各类袭击，经常造成平民伤亡。近年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阿富汗日益坐大，其活动范围已由最开始的东部楠格哈尔省部分地区扩展到北部多个省份，并成功策划实施多起爆炸袭击。

　　最后，不同的国际势力染指阿富汗，令局势更加复杂。在阿政府内，有美国势力，也有地区大国的影子。一些反政府武装组织或明或暗地获得外国势力的支持。各方势力在这片土地角逐，阿富汗难以安宁。

　　此次喀布尔大爆炸后的两三天里，阿首都再次发生了多起暴力事件，安全局势再度亮起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