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如同英格兰历史般古老厚重

　　1 玫瑰战争，凋落的贵族之花

　　由于地处要塞重镇，从古罗马统治时代开始，约克就注定将成为一座不寻常的城市。进入14世纪之后，英国先后爆发了两场重大战事：一场是英法“百年战争”，另一场便是发生在约克的“玫瑰战争”(Wars of the Roses，又称蔷薇战争，1455年─1485年)。后者是一场发生在15世纪两个家族之间的王位争夺战，参战双方是爱德华三世(1327年-1377年在位)的两支后裔——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

　　那个时候的约克郡可谓硝烟弥漫，血流成河。该战事最为惨烈的一仗发生在1460年12月30日，兰开斯特家族的军队获得胜利，他们杀死了约克家族的3个主要首领——约克公爵父子和一位伯爵，将他们的首级连同其他约克家族显贵的头颅，悬挂在约克古城门上。次年3月28日，两个家族共计10万将士在暴风雪中再次拼死厮杀。而这一次则是约克家族的军队大败敌军，为一洗雪耻，爱德华四世下令将俘虏一概处死。有史书评述说，在这次残酷的战斗中，“兰开斯特家族的贵族和骑士之花凋落了。”

　　兰开斯特家族军队在战场上抛下了将近3万具尸体，尸体在河水中堆积起来，双方战士就踏着“人体栈桥”或逃命或冲杀。爱德华四世重新夺回了约克城。他进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城门上收拾好父亲和家族显贵们的头颅，换上了对手们血淋淋的脑袋。

　　这场仇杀持续了30多年之长，最终以兰开斯特家族的亨利七世与约克家族的伊丽莎白握手联姻宣告结束，同时也宣告了法国“金雀花王朝”在英格兰的统治的落幕，开启了新的威尔士人都铎王朝的序篇。自此，英格兰告别了中世纪时期，走向了新的文艺复兴时代。

　　而这场战争之所以被称为“玫瑰战争”，要归功于伟大的戏剧家莎士比亚和他的名剧《亨利六世》。莎翁在他的历史剧《亨利六世》中，以两朵玫瑰花被拔标志着战争的开始，随后“玫瑰战争”一词渐渐流行开来。这个名称源于两个家族的家徽，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和约克家族的白玫瑰。后来，为了纪念这次战争，英格兰以玫瑰为国花，并把皇室徽章改为红白玫瑰。

　　2 城墙无声，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斑驳而又牢固的古城墙，是约克这个城市的精华所在。它始建于古罗马时代，几经历朝历代的修缮，至今仍然保存完好。当初我们从火车站出来走进古城时，老远就看见了一段已经断了截的城墙，斑驳又粗粝，充满了厚重的安全感。这一断墙分明在告诉所有到这里的人，约克无处不是历史。

　　当初，古罗马人为了抵御外敌，凭着智慧和毅力，硬是将一块块笨重的大石块，砌垒成一道如此坚实、守护后世的城墙。长达近5公里的城墙，分别在4个不同的方向设有半拱形城门，城门上面的城墙处还有两个醒目的枪眼。再往更高处便是左右两个圆柱形的碉楼，碉楼中间连接着一堵密实的石墙，看上去既牢固而又踏实。

　　我们从离约克大教堂东侧不远的城门登上北城墙，沿着窄窄的步道一路走去。城墙墙壁大多数地方高不及腰部，宽不足两米，地面是坚实的石板条，路面上有一些明显的脚印和凹槽。没走多远，便看见一个袖珍博物馆，叫做“理查三世博物馆”，主要是展示了1483年7岁的幼主爱德华五世和9岁的胞弟理查德王子在伦敦塔被人谋害的案情，至于是否像民间所传说的，这可怜的两兄弟是被其叔叔理查三世所害，那就只能由游客自己去判断了。

　　我们无意研究王室内部的阴谋，只顾四处眺望眼前的风景。放眼远看，是一片一片鳞次栉比的外城街区，静谧安宁；转身近看，是约克大教堂高耸入云的冲天尖顶，在一片茂盛翠绿的树林当中，显得格外雄伟。

　　是时候说说约克大教堂了，它是古城的象征，令人敬畏。约克大教堂是英国规模最大的哥特式建筑，同时也是欧洲最美丽的教堂之一。它位于城区西北高地上，一直俯视着古城的众生。历史上，约克大主教的地位仅次于坎特伯雷大主教。大教堂四周的彩绘玻璃窗户熠熠泛光，描绘的宗教故事和人物十分形象，令人叹为观止。其中教堂的大东窗，面积相当于一个网球场的大小，是世界上最大的中世纪彩色玻璃画，画面表现的是《创世纪》和《启示录》的故事。约克大教堂南耳堂的入口处顶端，则是教堂最精致的玫瑰窗，玻璃画为圆形图案，围着一圈红白玫瑰相间的精美画面，用以纪念以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的联姻。

　　3 百年茶室，享受一段下午时光

　　我想去约克还因为一个心愿，就是要去Betty's Tea Room(贝蒂茶室)，享受一段地道的英式下午茶时光。贝蒂茶室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店，它伴随着老城里面几代人的共同成长。刚一到埠，我们就直奔茶室而去。穿过古老的街道和店铺，远远就看见了贝蒂茶室低调的招牌和门前排队等位子的人龙。我们带着几分饥饿，尾随着各地慕名而来的食客的队伍，有序而又缓慢地向着茶室移动。

　　茶室门面不大，一进门的小厅用作外卖。橱柜里摆满了林林总总店家出品的精致茶点，还有礼品包装。不少食客就餐后，大多都会顺手买一些茶点回去做礼物和手信。大约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们了。到了约克的贝蒂茶室，吃什么点心、喝什么茶，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实实在在地坐在了约克的老派茶室里面，这就已经让人心满意足了。身穿黑色套服系着白色围裙的大叔大妈级的服务员，忙碌而又殷勤地为客人端茶、送茶点。他们的一个微笑，一次俯身，一句细语，都散发着骨子里面的英式绅士风范。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生为我们服务时，轻声轻语地问候和质朴羞涩的眼神，颇有几分神似英国著名小说家简·奥斯丁笔下的人物。

　　就餐过程花了一个多小时和47英镑，洁白的台布，亮铮铮的茶具，经典的三层点心塔，雅致的饼干夹、糖罐、水果盘以及点心纸等等，令人赏之不尽。

　　我还想起了一个与贝蒂茶室有关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一名70多岁的英国男子。在贝蒂茶室里面，有一张属于他和他妻子的圆桌子。在没有结识妻子之前，他喜欢摩托车和摇滚乐，婚后是妻子教会他如何品尝下午茶，如何安静下来。因此结婚几十年来，他们每逢下午茶时间必然来这里喝茶。与他们一样，茶室不少桌子都有着相对固定的茶客光临。而茶客之间也因喝下午茶成为了长久的好朋友。

　　6年前，男主人公的妻子去世了，他无法接受没有妻子陪伴的下午茶，便孤独地待在家里，不再去喝茶，也不去见要好的茶友。茶友们都为他的自闭而忧心，想出各种办法帮助他走出丧妻的阴影。他们特意为他找来了一辆大排量的摩托车，让他重新找回往日的“速度与激情”。从此，他走出了家门，重返贝蒂茶室那一张熟悉又亲切的小圆桌，甚至重新开始约会。他相信，自己的意中人一定也是喜欢下午茶的。

　　4 寻找灵感，追随勃朗特重拾经典

　　事实上，约克及其周边地区除了是军事重镇以外，还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蕴。勃朗特三姐妹(Bronte Sisters)的故乡霍沃思荒原(Haworth Moor)就离约克不远。喜欢和熟悉英国文学的人，没有谁不知道勃朗特姐妹的，姐姐夏洛蒂创作了《简·爱》，妹妹艾米莉和安妮则分别写了《呼啸山庄》和《艾格尼斯·格雷》，因为三姐妹的三部长篇小说都非常出色，令当时的英国文坛大为震惊。至今仍然记得《简·爱》里有一段耳熟能详的经典台词：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这是女家教跟男主人公的对话，代表了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而《呼啸山庄》里面惊世骇俗的复仇，以及狂风肆虐下的荒凉原野，都让人刻骨铭心。

　　“Find your inspiration。”(寻找你自己的灵感)这是印在约克导游说明书上的一句话。因为拥有了勃朗特三姐妹，这个宝石般袖珍的霍沃思小镇，每年吸引着无数勃朗特的粉丝前来朝拜。据到过那里的人回来说，站在短而窄的小站台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前面依着山坡绵延而去的小街，那小街的最高处便是勃朗特的家。小镇上保留着老式的建筑，小路由石板瓦铺就而成，每家每户的屋檐下、墙角落、窗台上，尽是鲜花和小草。小镇空气中的恬静和从容，很容易将人带回到那个充满灵感的年代。据说在写作《简·爱》时，充满着激情的夏洛蒂所取材的情节和人物，都是自己经历和非常熟悉的生活，所以写作非常顺利，不到一年就脱稿了。稿子交出去后，出版商大为惊喜，决定马上出版，两个月后，《简·爱》就付梓了，而两个妹妹的作品此时还在印刷之中。一个普通家庭，培育出了三位杰出的女作家，可谓英国文学史上的一个奇迹。尽管勃朗特姐妹的生命都很短暂，但是她们的文字却永垂不朽。

　　如果说，苦寒单调的霍沃思也能催生出灵感和才情，那么，在约克西北方向120公里左右的湖区(Lake District)，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与阴冷的霍沃思截然不同，这里滋养出浪漫的诗歌和诗人似乎也顺理成章。在“玫瑰战争”时期，湖区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势力范围。如今，没有人愿意再提起那段刀光剑影的日子，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陶醉在旖旎的湖光山色之中，缅怀的是生于斯、老于斯的英国著名诗人华兹华斯(Wordsworth)以及他领衔的“湖畔诗派”。

　　诗人华兹华斯从小在如诗如画的湖区中成长，他嬉戏过的河流被称为“最美丽的河流”，河对岸废弃的城堡是他常去玩耍的地方，学校的校长还是一位诗歌爱好者，所有的一切都带给诗人天然的养分。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华兹华斯在结伴游历途中，认识了当时已经成名的诗人科勒律治，两位人共同出版了诗歌集《抒情歌谣集》。由此，他们和另一位诗人骚塞的诗歌创作，被后人并称为“湖畔诗派”。1843年，华兹华斯继骚塞之后也获得了英国“桂冠诗人”的称号。

　　有一天，我们不顾阴霾和细雨，坚持从约克坐船，加上转乘大巴到了华兹华斯的故乡——格拉斯米尔(Grasmere)小镇。虽然没有了蓝天白云，看不见帆船的影子，听不见海鸥的欢叫，但是阴风斜雨，湖光凄迷，岸边疏影，山雾氤氲，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幅浓郁的水墨画，亦别有一番风味。我们打着雨伞，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小镇外围的村庄向诗人的故居走去。华兹华斯的故居俗称“鸽楼”，是一幢两层白色的小楼，在村道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在这里，诗人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作，他的山水诗极其灵秀和清新。如今，小楼的外墙斜斜攀附着青绿色的植物，安详而又富有生机。

　　始于历史，终于人文，至此，我们的约克之行终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风物辞典

　　约克古城

　　约克，英国英格兰东北部城市，隶属于约克郡-亨伯，享有自治市地位。位于福斯河与乌斯河的交汇处，西南距利兹32公里。约克位于不列颠群岛的中心地带，其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约克与罗马帝国及维京人有很深的渊源，其建城历史可以回溯到公元71年，在近2000年的时间里，约克一直是北英格兰的中心。

　　约克古城拥有丰富的历史和文化价值，工业革命前的特征几乎被完全保留下来——密如蛛网的狭窄街道、威严的13世纪城墙、令人敬畏的约克大教堂等等。丰富的历史人文遗产带动了约克的观光业，每年多达200万的游客使约克成为除伦敦以外游客最多的英格兰城市。约克同时也以其巧克力工业及约克大学而著称。(陈丹苗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