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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弹结合”试验老英雄:我愿以身许国,何妨埋名半生

2019年08月14日 15:45   来源:军报记者微信公众号   参与互动参与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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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6日,在北京前往东风航天城的飞机上,乘客李健听身边的旅客聊天,得知机舱里有两位参加过“两弹一星”工程的老英雄,立刻带着儿子找到他们要签名。李健小时候随工作调动的父母来到东风航天城,考上大学在外地工作后,他和家人就离开了航天城。这次,他特意带着放暑假的儿子回到航天城,就是想让儿子亲身感受一下中国航天事业的发展新貌。当天下午,他和儿子就来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历史展览馆参观。站在“阵地七勇士”的雕像前,了解到他们的事迹后,李健才发现,在飞机上给他们签名的徐虹和佟连捷,正是其中的两位英雄。即便从小在东风航天城长大,李健对“阵地七勇士”也并不熟知。1966年10月27日,我国在航天城进行了“两弹结合”试验。在距离发射场坪只有160米的地下控制室,高震亚、王世成、颜振清、佟连捷、徐虹、张其彬和刘启泉,立下了“死就死在阵地上,埋就埋在导弹旁”的铮铮誓言,圆满完成指挥操作任务。但直到40年后,“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阵地七勇士”,才渐为人知。如今,“阵地七勇士”中仅有徐虹、佟连捷和刘启泉健在。这一次,79岁的刘启泉因为要做胆囊手术,遗憾未能随徐虹和佟连捷再回航天城。记者先后前往吉林四平和东风航天城,走访了三位老英雄,聆听他们刻骨铭心的生死经历,以及忠诚铸就的无悔人生。

  

  当年的地下控制室入口(左上)和内部场景(左下);右图(左起)分别为刘启泉、佟连捷和徐虹。

  我愿以身许国,何妨埋名半生

  ■解放军报记者 杨明月

  勇士的序章

  1966年10月27日

  执行指挥操作任务的七人名单,早在1个多月前就定下了。第一试验部政委高震亚在七人中年龄最大、职务最高,也是唯一的政工干部。本来他的岗位不在地下控制室,但他主动申请到地下控制室担任阵地临时党支部书记。试验前几天,高震亚找到一位田干事,说要给自己剃光头。田干事碰到徐虹,把这事告诉了他。徐虹马上明白,高震亚是在“剃头明志”,他已经准备好要“上战场”了。发射二中队中队长颜振清的儿子那时刚出生,他专门跑回家抱了儿子一会儿,还给妻子洗了几件衣服。直到试验解密后,家人才意识到工作忙起来经常不顾家的颜振清当年的反常。试验前一天,加注技师刘启泉应三位同样来自哈军工的战友相邀,在戈壁滩留影。照片上4个青年开怀大笑,刘启泉笑得最灿烂。退休后,他在一篇博客中为这张旧照配文:“当时为啥拍这张照片,我们心里都很明白,但是谁也不愿说出来。这就是:诀别前无声的赠言。”1966年10月27日,地下控制室。上午8时45分,全部人员撤离发射现场。当参谋长王世成下达命令后,一连串快速准确的动作从操作员佟连捷手中飞过。9时整,佟连捷按动发射控制台主级按钮。随即烈焰腾空,导弹拖着一道白色烟雾直冲云霄!9分钟后,核弹头在靶心上空爆炸的好消息传来。发射任务圆满完成。第二天,美国《华盛顿邮报》评论说:“中国已经是一个核国家,这是西方必须承认的现实。”那时人们不禁想起,就在两年前,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预言:“中国5年内不会有运载工具。”在至少10万人的努力下,这句所谓的预言已经被戈壁的狂风“吹”得一干二净。英雄的功绩开始广为流传。但英雄面貌的揭开,还要等待40年。

  勇士的传承

  

  94岁的老将军向儿子竖起大拇指

  2006年8月,当许多带有解密消息的电话奔向徐虹时,他不在郑州的家里,而在江西赣州。这是徐虹第一次回到这片红色土地。他的父亲徐光华当年就是从这里出发参加革命、走完长征路,直到成为一名开国少将。父亲年纪大了,越来越思念故土,身为长子的徐虹代替父亲回老家探亲。即使在那个年代,也很少有人能理解,当时已是河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的徐光华,为何坚持要送儿子徐虹去参军。1961年,17岁的徐虹正读高中,学习成绩很好。他从没想过会成为一名军人,而是认为自己将和很多同学一样成为大学生。可父亲对自己的决定解释不多,只是对儿子说:“现在国际形势紧张,你已经十六七岁了,不小了。”徐光华没和儿子刻意提到,他在1930年加入共青团时就是17岁,由此开始了戎马一生。徐虹不理解父亲的决定,但这不妨碍他服从父亲的“命令”来到初建的东风基地后,被周围每个人身上的那种精神所感染。“弱水河畔扎营房,天当帐篷地当床。三块石头架口锅,野菜盐巴当干粮。”这首打油诗,描绘了生活的艰苦,也显露出官兵们对于艰苦中又充满希望的那种生活甘之如饴。具有较高文化水平的徐虹迅速成长,在新兵时就脱颖而出,被选进基地第一试验部发射大队二中队。二中队是有名的“尖刀连”,徐虹所在的班是“尖刀班”。徐虹记得很清楚,时任代司令员李福泽曾多次表扬:“发射二中队是‘尖刀’,你们班就是‘刀尖’。”因此,“两弹结合”试验的发射任务赋予了二中队,每个人的脑中只有一件事:“一定要把试验搞成功。”徐虹和战友圆满完成了任务。1968年,因为身体原因,徐虹带着主要事迹为“空白”的二等功证书回到河南,在郑州灯泡厂当了一名工人。由于保密规定,他的档案中没有留下任何和试验有关的记录。他一直在这家国企工作,直到企业破产,他随之下岗。2006年,“两弹结合”试验解密后,《大河报》刊登了《河南勇士徐虹,你在哪里?》的报道,记者们纷纷上门采访徐虹。94岁的徐光华老将军在一旁旁听,他没说什么,只是对儿子伸出了大拇指。

  勇士的缄默

  

  “我以为这辈子这事就烂到肚子里了”

  为了见战友刘启泉一面,75岁的徐虹专程从北京坐卧铺赶往吉林省四平市。“见一次少一次,以后想见可能就见不着了。”7月2日,在去往四平的火车上,徐虹告诉记者。他十分珍惜每一次和战友相聚的时刻,这次趁着回东风航天城前有几天空余时间,他主动提出去四平看望刚做完手术的刘启泉。“没想到还能回基地,我以为这辈子这事就烂到肚子里了。”“两弹结合”试验解密后,刘启泉是最后“被找到”的人。2006年秋,为庆祝“两弹结合”试验成功40周年,佟连捷、徐虹曾一起回到基地。也是在这一年,刘启泉的亲家在电视上看到“阵地七勇士”的报道,提到了刘启泉的名字,特意打电话来询问,被刘启泉以非常确定的口吻否决了,“叫刘启泉的多了,重名了呗。”刘启泉的家人没有怀疑。他们不仅没听老人说过这段经历,更因为他们相信刘启泉的为人:这是个从不撒谎的老实人。直到2007年,国防科工委工作人员找上门来。那天,刘启泉不在家,事后爱人高玲芝问他时,他还是不承认:“那不是我,真不是我。”刘启泉私下里想,没看见新闻说解密啊,肯定不能认。老伴无奈给了他佟连捷的电话。电话接通,刘启泉才知道,真的解密了。这个不爱说话、从不撒谎的老实人,“骗”了身边所有人41年!刘启泉年迈的老父亲其实也疑惑过,“两弹结合”试验后,家里收到过基地寄来的喜报,刘启泉说是因为自己工作成绩突出。老人一点没往别处想,家里人也没想到刘启泉能和“两弹一星”扯上关系。他们只知道刘启泉上的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但从不清楚他学的是什么专业。“我只知道我是搞导弹的,但连哈军工到底有几个系、每个系搞啥的都不知道。”刘启泉说。他还记得,刚入学时学校领导就对他们进行了保密教育:“同学之间不能问,不能互相打听。”很难确定是不是因为受到保密教育的影响,让刘启泉后来一直保持着寡言的性格。哪怕是他转业到四平联合化工厂成为一名工程师,依然保持着“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知道的不知道”的习惯。“即使他当领导后参加厂里的一些会议,别人找他打听会议内容,他从来不说。”在高玲芝眼中,丈夫这点尤为与众不同:“别人都拿这个来联络感情,他从来不干。”

  勇士的热爱

  

  择一事,终一生

  这是一场特殊的党日活动。7月9日上午,佟连捷和徐虹又回到了他们战斗过的地方,为官兵上了一堂名为“我们的初心,我们的使命”的党课。佟连捷现场回忆起“两弹结合”试验前一天的往事。“就在大家坐的这个位置附近,我们二中队进行战前动员,聂帅和钱学森等老一辈科学家都来到现场。我们内心非常感动,每个人都抱定要成功的决心。”信心是有的。佟连捷所在的二中队在之前的试验中打了10发弹,发发成功,“所以当时心里很有底。”但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是没有‘万一’的思想准备。”他所有的思虑都汇成了一句话:“既有信心,也有思想准备。结论呢,是在所不惜。”其实,平日里佟连捷并不像这一刻在众人面前那样豪气满满。如果私下里和佟连捷聊起他的航天事业,聊起他经历过的那些危急时刻,他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聊戈壁的落日和黄羊。佟连捷一生都没离开航天事业。从酒泉到西昌,从操作手到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总工程师,他见多了失败,也习惯了失败。“搞科学试验,本身就会有成功,也会有失败。入了这个门,成败的观念一定得放下。”1992年3月22日发射“澳星-B1”失利,让中国航天工业质量形势十分严峻。佟连捷和同事用18天进行了上百次故障复线模拟试验和科学分析,查明故障原因,为研制第二次发射火箭提供依据。1992年8月14日7时整,“长征二号E”运载火箭把“澳星-B1”准确送入预定轨道,标志着中国运载火箭技术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两弹结合”试验解密后,佟连捷也受到儿子的“质问”:“你知道要去搞试验,生死都不一定,为什么要和我妈结婚?”“我当时也不知道。”佟连捷“委屈”地回答。1966年5月他休假回家结婚,休假未完就被电报紧急召回。佟连捷当时确实不知道,这是一个可能没有归程的离别。而当他知道后,依然奋不顾身。这次前行的旅程,一生都没有停止。后 记 “两弹结合”试验解密后,许多隐姓埋名直到去世的老兵,骨灰被迁回了东风革命烈士陵园——这片他们用生命热爱的地方。2016年4月24日是首个“中国航天日”,徐虹、佟连捷、刘启泉三人专程回到东风革命烈士陵园,参加王世成、颜振清的骨灰安放仪式,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与此前安葬于此的高震亚、张其彬,完成了“阵地七勇士”50年后的“聚首”。除了“阵地七勇士”中逝去的四位,还有更多的人没有等到解密那一天:发射二中队三班班长田现坤,当年在近零下20摄氏度的气温条件下,脱掉防护服,钻进核弹头与导弹的夹缝中调试引爆装置;操作手魏天修,当年骑在核弹头上进行核弹头与弹体的对接固定——因零距离接触核弹头,受核辐射剂量大,二人分别于1992年和1989年去世。即使在患重病就医时,当医生询问这些老兵是否接触过核辐射,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两弹结合”试验的勇士,绝不仅仅是徐虹、佟连捷、刘启泉他们七人。那些为了让所有中国人能挺直腰杆而义无反顾忠诚奉献的人们,那些为了中国航天事业勠力同心、接续奋斗的人们,都为“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勇于登攀”的“两弹一星”精神,添上了属于自己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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