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幼年时代生长在国外,成年后毅然抛弃外国国籍,坚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青年和中年时期他成为了一名新闻工作者,为党报发展呕心沥血;老年,他走上了高校领导岗位,为教育中国的年轻一代,到处奔波。在暨大百年校庆之时,他被授予终身贡献奖。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爱国兴邦的老侨胞、老革命者的风范。记者有幸在广州采访到了原《羊城晚报》副总编辑,原暨南大学党组书记、第一副校长何军。
十岁小华侨“擦鞋抗日”
记者:您出生于北美洲墨西哥一个清贫的华侨家庭,当时,您对中文和中国的了解有多少?
何军:家父是恩平县平塘乡平三村人,十多岁时为穷困所迫,卖身(即“卖猪仔”)至荒无人烟的美洲垦地种棉花。30多岁卖身契约期满才返乡娶妻,又回到侨居地谋生。我1921年6月在墨西哥卡略市出生,从自小就深受父母勤劳、俭朴优秀品质的影响。
5岁时,父母便要我既学中国的传统文化,又学英语、西班牙语等西方文化。我日间进私塾式的中文学校,晚上到教堂里学ABC。父母还专门聘请了家庭教师,为我讲授《三字经》、《幼学故事琼林》和珠算等。10岁,我进入墨西哥的公立小学,并到黑人家庭里学英语,课余时间到华侨商店做售货员、收款员。这期间,我还利用一切空隙,遍读了中国古典文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七侠五义》等武侠小说。我在八九岁时作文便能引经据典,由此被戴上“神童”的桂冠,成了当地华侨教育子弟的榜样。这样的中西结合的教育,造就了我开阔的视野及兼容并蓄的胸怀。
记者:“九一八”事件发生后,小小的你竟然有了抗日“行动”?
何军:1931年日军入侵我国东北,华侨义愤填膺,掀起抗日怒潮,纷纷解囊捐献,支援国内的抗日战争。我在学校里,也受到日本同学欺凌和当地孩子的蔑视,因此萌生了走抗日救国之路的念头。我约同华侨子弟沿街募捐抗日,宣传抵制日货;我还央求爸爸给我做个小小的擦鞋箱,背着它到处叫嚷“擦鞋抗日”。我通过华侨组织把华侨的捐款交给了祖国。1932年“一二八”淞沪之战,我为十九路军的英勇精神所鼓舞,在差不多半年时间里,每晚6时便守候在美墨边境关口,等候晚报一到,便买上两份,飞快送给正焦急地等待着祖国抗日消息的华侨,就这样我风雨无间地当了半年义务的报刊速递员。
出让“出生纸”一心救国
记者:回国后长大成人,您为什么没有到国外谋生,这不是当时大多数侨乡人梦寐以求的事吗?
何军:1933年,我们举家乘轮船回国,路经上海,我要求爸爸雇车带我到闸北看看日军轰炸留下的罪行,可见我对敌人是多么地仇恨!12岁我进入恩平中学就读,成了这所学校年龄最小品学兼优的学生,还是同学拥戴的学习部长……
成年后,我拒绝家里让我重渡太平洋到国外谋生的劝告,还慷慨地让家人把自己的“出生纸”送给别人,堵绝自己的后路,决心在救国的征途上一干到底。这时,一些进步的书报对我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如鲁迅先生和其他左翼作家的文艺著作、《救亡日报》、《大众哲学》等,这些对我的无产阶级世界观的形成起了巨大的作用。
1938年,在抗日洪流中,17岁的我投进了抗日先锋队的行列,也参加了恩平的政治大队。翌年,我在课堂里再也待不住了,索性停学,回到家乡参与组织了恩平旅游回乡服务团第二团。大伙在一次闲聊中,提起了找党的问题,有一位同志递给我一本书,说是小说,让我回去后认真阅读。我拆开一看,原来是一本没有封面的,介绍党组织的书。1939年9月,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服务团里,我逢事都带头。演说、演戏、编书、教学、家访、个别谈心……什么都干。我的歌唱得不好,为了宣传,硬着头皮在一出喜剧里演主角,随着筷子击碗的节拍,几首木鱼唱得不伦不类,惹得全场大笑,反收奇效。我们就这样在平塘、月水一带建立起农村党支部,成了我们的游击根据地。后来,我担任了恩平一区地下党的主要领导。
打入民营报纸与敌人周旋
记者:这时候,命运让您开始接触到了新闻事业,并且一打交道就是大半辈子?
何军:1945年,地方掀起革命的武装斗争,我奉召回到粤中人民解放军政治部任宣传干事,并协助办油印的《粤中人民报》。日本投降后,我听从组织的安排,打进了江门一间民营的报社——《复兴报》,利用报纸开展隐蔽的斗争。
我和另外一名共产党员一起,与当时开明的总编辑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取得了老板的高度信任,顺利地开展工作。我们利用老板这个地方集团与当权派当局的矛盾,抓住每一个机会揭露国民党的黑暗、腐败和反动的施政方针,把县参议会互相攻讦的材料,变成一颗颗强有力的子弹,发射向敌人的营垒。同时,我们利用副刊、时事、评沦等,宣扬党的“和平、民主、团结”的主张;争取报社电台的收报员,截取新华社和外国通讯社的电讯,插进国民党中央社的电讯里,以此来透露一些前线的真实情况。敌人使用威胁、恫吓、利诱等手段对待我们,我们毫不畏惧,支持老板坚持斗争,顶住反动当局重重恫吓。反动当局只好以“言论左倾,为匪张目”的莫须有罪名,下令封闭《复兴报》。为此,我们与兄弟报社的共产党员共同做好统战工作,争取省记者公会的声援和地方上社团、社会名流的支持。我们坚决不后撤,不暴露身份,不给敌人以把柄。19天后《复兴报》终于得以复刊,以共产党员为主导的斗争取得胜利。在报纸一切状况正常了,党组织才决定将我调出,我以“出国谋生”为名而秘密离开江会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