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岛上蜒展出了一座座海岬,它们嶙峋耸立,姿态万千,有的松树突兀地从岩壁的缝隙中斜生出来,将一片片苍绿的枝叶伸向蔚蓝的天空。犹如悬挂在半空中的一个个巨大的盆景,轮廓鲜明地呈现在观赏者的眼前,令人叹为观止。
白色的浪花簇拥在海岬的脚下,欢快地跳跃着,鞠捧出无数雪白的浪花,犹如从海中跳跃出的一尾尾白色的大鱼,不断地跃起、落下、再跃起……
濑户内海美丽的景致使我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时我正在距离东京不远的琦玉县勤工俭学,在工厂里,我结识了两位美丽而善良的日本女性,加藤芳子和夏本多喜子,后来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一次,聊天的时候,加藤芳子告诉我,她的家乡在濑户内海。当时我也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当时她表情中其实深埋着一种对于家乡的眷恋与自豪。可惜,当时的我由于对濑户内海的全然无知,所以在表情上便呈现出了一种浑然不觉的麻木状态。当年的这种麻木是否会剌伤她的情感?不得而知,如果是,现在的我只有在心中暗暗乞求她的宽容与原谅了。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见到濑户内海呢?同时,我又在心中暗暗地庆幸,我这次选择了从海上回国真是一个异常明智之举。据说,濑户内(濑户内海地区的简称)对外国游客还是个陌生而神秘的地方。即使在日本游已相当普遍的中国,也还未有旅行社涉足这一地区。我从地图和资料上了解到,濑户内包括了广岛、山口、爱媛三县。这里岛屿、群山、森林、湖泊、河流、温泉密布,风光旖旎,民风纯朴,传统习俗保存完好,被誉之为一块尚未污染的“纯日本”净土和旅游胜地。可惜身在船上,不能深入其中做细细的旅行,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此外,资料上还提到历史上这样一个有趣的事,即当年秦始皇派“方士”徐福前往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即到的就是日本。后据考证,这三座仙岛就是今天日本的本州、四国、九州三岛。而且真的找到了长生不老药。这种药就出产在濑户内的祝岛上,俗名“窠窠”,日本古书名为“千岁”,比核桃大一点,果肉绿色,皮软带毛,汁浓、味甘,传说吃了可保千年不死,闻一闻都多活三年。说得挺唬人,其实一说您就知道,它就是野生弥猴桃。中国也有。所以徐福找到了也不敢回来,怕秦始皇打他一个欺君之罪。史实是否如此?权供一笑。
夜幕降临,回到船舱的我依然不能入睡,脑子里一边回味着白天所见到的一幅幅美丽的画面,一边又在心里憧憬着一个新的期待。白天,乘务员告诉我,夜里一时左右,船在驶出濑户内海的时候,从船上可以看到日本最后一块陆地——下关的灯火。“这是不可错过的机会呦”她叮嘱我说。
当我又一次站在甲板上的时候,果然,我见到了那一片璀璨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中,它熠熠闪烁着,像是浮在海面上的一条宽阔的银河。甲板上空荡而寂静,只有我一个人,伫立在微微拂来略带几分凉意的海风中,遥望着那一片恍如是在梦中般的光的世界,我禁不住联想到,此时此刻生活在那光的世界中的人们正在做着些什么呢?喝酒、娱乐、还是在加班加点地工作?他们会想到此时此刻在距他们不太遥远的海面上,有一班夜航的船正在悄然地驶过吗?一个同样不眠的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这座城市吗?
我曾在书中读到过,下关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它不但景美,更以善制生鱼片和河豚鱼而闻名于世。当年,由廖承志率领的中国友好代表团乘船访问日本的时候,日本朋友就曾在此设下美宴招待了廖承志一行。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幸品尝到下关的美味佳肴呢?
灯光一点点地远去了,直到最后几盏最耀眼的光亮也如稀疏的星星一样暗淡下去的时候,我们的船便完完全全地驶出了濑户内海。
再见了,美丽的濑户内海。感谢你给予了我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