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来的席位

    在英国， 80年代之前中医只限于华人街的范畴。英国中医药学会外联部部长江丹向《环球》杂志记者介绍，中草药直到80年代末期才开始在英国流行，中药和针灸的不同步发展，无法形成中医在英国民众和政府心目中的整体性。

　　此外，由于英国的全民免费医疗体系无法保障民众及时就诊，政府长期以来对补充医学持宽松态度。这使中医药业因为缺乏法律约束而鱼龙混杂，只经过短期培训的人也可以在英国开中医诊所。而在英国繁多的补充医疗中，中医药的地位仍比较低，中草药和中成药只能当作健康补充剂在英国销售。

　　“中医药如今在英国的发展，首先归功于八九十年代的一批优秀的中医专家，在他们的私人诊所，每天求诊的队伍都排成长龙，”在英国执业近二十年，江丹回忆起当年的盛景，感慨不已。

　　90年代初，罗鼎辉等一批专家成功治疗西医疑难杂症的事例为英国媒体广为报道，中医一时大热，许多华人开始真正将中医药当成事业来做，开一些连锁店，打出自己的牌子。

　　在江丹看来，英国政府对中医药一直采取比较开明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在整个西欧，中医药在英国发展较快、水平较高的一个重要原因。

　　1995年底，欧盟各国开始实施欧盟禁用草药工业制品的法令。由于大部分中药没有获得相应的药物销售执照，因而属于被禁用的范围，但英国政府却接受了英国草药医和民众的要求，决定在英国暂缓执行欧盟上述禁令。其结果除了促进英国中医药业的发展，也使英国成为欧盟事实上的中医药中心。

　　在此前后，英国政府的卫生相关部门和中医药界的沟通对话机制逐步得到确立，“中医药在欧盟遇挫，却在英国得到肯定，我们认为当时对于扩大中医药在英国的影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因此在1994年整合业界力量成立了英国中医药学会，”江丹说。

　　在英国，医疗卫生政策法规多而细。相关部门对一些新发展抱持“宁缺勿错”的谨慎态度，一种药物上市须通过各个部门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的测试、验证，落地时间较短的中草药因此长时间以来被排除在传统药品门外。

　　事实上，中药以传统药品身份进入包括英国在内的欧盟国家的捷径是申请简化注册，但机会一直很渺茫——简化注册只接受在申请日之前已有至少30年药用历史、包括在共同体内至少有15年使用历史的草药产品。而中药成规模地进入欧洲是在1995年之后，而以欧盟2011年最后注册期限估算，注册某一中草药必须证明其在1996年前已打入欧盟，且一直安全使用，要收集到有力的证据非常难。至今，国内仍无一家中药企业申请欧盟传统药物注册。

　　相比一些同为补充医学疗法但在英国已年久日深的医疗种类，中医的“不入流”让江丹和她的同事们深感忧心。2000年11月，英国上议院科学技术委员会公布了一份关于辅助医学的报告，其中将中草药列入“疗效差、无科学依据，不值得推广和研究”的一类。

　　“在此之后，我们这些专业协会开始了长时间的解释游说工作，告诉英国政府和公众针灸、中草药的真相，”江丹说。

　　在华人中医药业界的努力下，2002年，英国卫生部公布《草药与针灸立法管理议案》，在欧美地区率先考虑确立中医的合法地位。

　　2008年6月12日，英国卫生部宣布把针灸、草药、中医三种补充疗法纳入辅助医学疗法学会统一管理，这意味着，在经历了20多年的争取后，中医药治疗终于能在英国的医疗保健系统中享有法定地位，与其他补充疗法平起平坐了。

　　在“商”与“医”间游走

　　英国上议院出台的将中医“打入冷宫”的辅助医学报告，被舆论所猜测的最直接原因是1999年6月英国卫生部药品管理局通报了两例英国病人服用含马兜铃属关木通的中草药后出现肾损害的案例。

　　几年间，江丹与她的同事们经历了与西方正统医学的数次正面交锋，传统西医对中医药的误解和贬低固然让江丹们感到被动，但零星的中医药事故更让他们难堪不已。江丹指出，以商行医的医药经营模式为中医药行业恶性竞争种下恶果。

　　从最初中草药进入英国，中医们把“天然而无副作用”作为卖点，将中药当“草”卖甚于当“药”卖，以商店面目出现，而到市场进一步打开之后，这些中药商店又逐渐演变成“中医店”，既卖药，也看病。

　　Ann所在的HerbMedic公司正是这一模式的产物，但在这种兼有“行商”与“行医”的模式中，到底谁拖累了谁，却不是一个可以简单回答的问题。

　　Ann证实，她所了解的许多连锁中医药店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相互压价的情况，而一些私营中医店的药品可随店主本人定价，更有甚者，在一些中国超市，货架上会根据顾客需要售卖一些廉价保健药，如川贝枇杷露、人参硅胶晶，与一般的中医连锁店有逾10镑的差价。

　　一些中医店也经常有一些促销，如买一送一等，但这些做法实际上违反了英国的药物管理规定。“有些店老板为了追逐利润，还给自己的药店定下指标，完不成任务就施加压力，迫使一些医生为了挣钱，一味地多开药、乱开药，在病人中造成了不良影响。此外，一些店为了拉住病人，增加收入，无论什么病都接下来，还特意把疗程加长，不仅治不好病，还引起了不少病人的反感。”Ann对记者说。

　　在江丹看来，目前英国中医药市场的开发已经有些失当了，仅她所在的英国第四大城市谢菲尔德，一个购物超市就有3、4家中医药店，还不包括城里的中医诊所。“这些连锁药店的经营模式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很不坚实的基础上，给医生配的工资很低，但门面租金又非常贵，中医很大程度上是靠医生口碑吃饭的，请不起好的医生，准入门槛也又过低，这样下去很容易砸了招牌。”

　　她介绍，尽管英国药物和健康产品管理局执法部官员都呼吁政府加强立法，以更好地管理这一市场，但目前立法工作仍在讨论之中，“现在要做的主要是固本强基，整顿中医药市场，这样才有与相关部门要价的筹码”。 （邓喻静 、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