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华人儿童思乡录
文/杜笑峰 一天晚上我到一位朋友家里做客,朋友刚刚从中国来到日本的6岁的儿子天真地问我:“叔叔,八月节快到了,在日本可以吃到月饼吗?”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问得我一愣:“八月节快到了?叔叔怎么不知道?”朋友的儿子跑到里屋去,拿来一本从中国带来的小型日历,指着上面的日期告诉我:“就是这个月的28号。”我随口告诉他,在许多中华物产店中都可以买到月饼,种类也很多,不要为此担心。 一般来说,来日多年的中国人,已经忘了许多中国传统节日。人们也许还会记得春节,但那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候要给国内的亲人打电话。至于五月节、八月节等,成年华人朋友中恐怕没几个人知道每年都在哪一天。成年人也都曾经拥有自己的童年时代,我们应该知道这些中国传统的节日对孩子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非常遗憾,偏偏我们都忘记了这些日子。还好有可爱的下一代,他们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告诉我们:节日快到了,就象我这位朋友的儿子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采访”了几位华人朋友的子女,这些小朋友的年龄从6岁到14岁不等,他们的共同点是来日都不到一年的时间。说是“采访”,其实就是和这些小朋友聊聊天,问问“他们想不想家”、“都想家里的什么”。比较有趣的是,虽然这些小朋友都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他们口中的“家”仍然是指在中国的“房子”和亲朋好友。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些孩子也思乡,就象我们这些成年人一样。如果说成年人思乡时还可以用理智加以控制,那么儿童想起“家”来,则只能用“乡愁难遣”来形容了。也许许多孩子“想家”想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正是这样,才更加反映出天真无邪的童心的可贵。 场景一:放烟花 7岁的明明来到日本后,只要求父母给他买了一次烟花。而在国内的时候,无论父母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叔叔、姑姑、阿姨、舅舅给他买多少烟花,他总是觉得不够,还是要吵着要求再多给他买些。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他整个正月都有烟花爆竹可放。今年过春节时,明明已经来到日本差不多半年了。他的父母考虑到孩子第一次在日本过春节,到专门卖“花火”的商店为他买回来许多烟花。钱是没少花,可是孩子仍然不高兴。在父母领他去燃放“花火”的那一天,明明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父母在那里忙活,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父母一边燃放烟花,一边逗孩子笑,可明明就是不笑。最后烟花放完了,父母只好悻悻地带着他回家。 当天晚间,明明的父母“按照惯例”给国内的双亲打电话拜年。还没说上几句,两位老人家就要求和孙子讲话。明明拿起电话,一说就是二十几分钟。“话题”呢,就是今天他们刚刚放过的烟花。如果说他们谈的“爆竹烟花”和日本的“花火”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还包括“二踢脚”、“麻雷子”等“带响儿的”。在奶奶告诉他除夕晚间放了一串1000响儿的鞭炮时,明明拿着电话兴奋得跳了起来。 明明的父母说,他们没有想到孩子不高兴仅仅是因为“没有带响儿的”。此后他们走了几家卖“花火”的商店,都没有找到儿子想要的鞭炮。他们说,听朋友讲日本也有“带响儿的”爆竹,一定要在明年中国农历春节前找到。 场景二:包饺子 现在的中国孩子,几乎没有干家务的。可是,亮亮却非常喜欢干一种家务:包饺子。亮亮今年13岁,来自中国黑龙江省。他在国内的时候什么家务也不干,可是来到日本半年后,他在父母包饺子的时候开始“掺和”了。虽然他基本上不懂怎么包饺子,经常弄得连脸上都是面粉,可是他现在就是“乐此不疲”。我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么做,他除了“好玩”其它却什么也说不上来。我去他家的那天他父母包饺子款待我,他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他的父母也不管他,就让他在那儿可着性子来。 吃过饭,我比较委婉地询问夫妇俩为什么这么“纵容”孩子,亮亮的妈妈告诉我,他们二人认为孩子喜欢“掺和”包饺子的事情,是因为思乡。没来日本之前,亲朋好友到他们家里聚会时,总在一块儿包饺子。我们大人想家的时候绝对不是“想国内的那所房子”那么简单,孩子也一样,国内生活环境中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是孩子“想”的对象。让孩子努力适应日本的环境是应该的,但是不能因此而剥夺孩子思乡的权利。 那一天亮亮非常高兴,在餐桌上频频举杯,灌了一肚子可口可乐,弄得上了好几趟厕所。我走的时候,孩子边挥手边对我说:“叔叔有空儿来玩儿,我们还一起包饺子!” 场景三:玩电子游戏 到萱萱家的时候,她正在和她爸爸的一位朋友玩“PlayStation2”。萱萱是个女孩子,而且好象已经过了对电子游戏特别着迷的年龄,她今年已经13岁了。来到日本后,父母请自己的一位朋友为她在每个星期日补习两个小时的英语。这位朋友在补习中发现萱萱总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将自己的“PlayStation2”拿来借给她玩。本来朋友也就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萱萱一玩就喜欢上了。这样在每周星期日的补习之后,就又多了一个节目:这位朋友陪萱萱玩上一会儿电子游戏。经过一段时间,朋友发现萱萱喜欢“三国无双”,又为她配备了一张储存卡。 我问萱萱的爸爸,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喜欢玩这种游戏?萱萱的爸爸说,在国内的时候,逢年过节萱萱两个叔叔家的儿子经常玩“KOF”,打得不亦乐乎。这时萱萱一般和阿姨家的妹妹在另外一台电视上玩别的游戏。当然,有时萱萱也和两个小哥哥“比划”几下,不过因为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从来没有玩很长时间的时候。到日本以后,萱萱也和其它刚来的中国孩子一样“想家”。除了想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和叔叔阿姨,当然也想小哥哥们和妹妹。萱萱见到爸爸的朋友带来的“PlayStation2”,肯定是想起了在中国时和小哥哥们一起玩耍的情景,所以才会玩得特别起劲。事实也正是如此,萱萱现在偶尔给国内两位叔叔家的小哥哥们和阿姨家的妹妹打电话时,也经常说说“PlayStation2”,还有“必杀技”什么的。 我问萱萱玩“PlayStation2”是不是因为“想家”,她虽然有些脸红,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场景四:打扑克 一周一次的打扑克,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保留节目”,他们并未因为我这个并不常来的客人的到访而将之取消。我只好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加入“战斗”。雁雁这个8岁的中国女孩扑克玩得很好,什么牌出来了什么牌没有出都记得很清楚,看来确实是“训练有素”。她妈妈说,她和雁雁的爸爸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便经常打扑克,结婚后这一“传统”得到了保留。雁雁从很小的时候就和他们一起玩,慢慢地就学会了,而且越玩越精,后来两口子经常被她打得“落花流水”。雁雁扑克打得好和她的爷爷奶奶有很大的关系。在国内的时候,雁雁的父母忙的时候常把她送到爷爷奶奶那里,有时一住就是几天,雁雁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就磨着爷爷奶奶和她打扑克。来日本后三个多月的一个星期日,雁雁见爸爸妈妈有些空闲,提出了一起“打扑克”的要求。雁雁的爸爸问“她为什么要打扑克”,她说是“想爷爷奶奶了”。于是雁雁的父母决定,此后每周星期日都陪孩子打一会儿扑克。
雁雁的爸爸笑着说,国内的爷爷奶奶也一样,一想孩子就找人赔着打扑克…… 人间有真情,思乡也是一种宝贵的感情,孩子思乡更加令人感动。曾经读过一篇在日华人儿童的作文,他在作文中明确地写到,他非常高兴来日本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仍然非常想念在中国读书时的那些同学。一般说来,许多身为家长的华人朋友主要考虑的是如何使自己的孩子尽快适应在日本的生活,想到“孩子也会思乡”的家长并不多。但是,孩子这种宝贵的感情确实存在。这一点,最起码说明这一代独生子女在人性教育上并不缺乏。这样纯真的思乡之情,很有必要“发扬光大”一番。(来源/日本华人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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