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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德国学习中文(德国 汪晶晶)

2002年9月9日

    
    华声报讯:《人民日报海外版》日前刊登了汪晶晶从德国寄来的一篇关于她儿子在国外学习中文的文章,现推荐给读者。
    
    在德国出生的那拨孩子中,我儿子的中文算是讲得相当流利的,那得归功于我们整天不住嘴地和他说中文。当然,麻烦总还是有的,特别是遇上我们自己困惑的时候,那情景就会十分尴尬起来……
    
    一日,我们外出散步,迎面走来一位母亲,推着个一婴儿。那孩子圆滚滚、肉嘟嘟的,丈夫随口说了一句:“看这孩子,真可爱!胖呼呼的!”儿子觉得耳目为之一新,立即记住了“呼呼”这俩字在此处的用法。过了几日,我们又散步,迎面走来的却是一条极瘦极瘦的狗,瘦得几乎皮包骨,儿子想起前两天刚学会的“呼呼”,忙说:“看这狗,瘦呼呼的!”我和丈夫都觉得听着不顺耳,在街上没好意思说。回家后,丈夫和颜悦色地对儿子说:“以后不要说瘦呼呼……”“为什么?”“不为什么,咱们一般不那么说。”“什么叫一般不那么说?”我那天听着你说‘胖呼呼’!”儿子认真起来。“是啊!是啊!”丈夫肯定地点着头,“胖呼呼是可以说,但不能说瘦呼呼!说瘦呼呼,听上去傻呼呼的。”“为什么?”丈夫想了想,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便看了我一眼,“问妈妈吧!妈妈是学文的!妈妈知道为什么不能说瘦呼呼!”儿子看着我,我看着儿子。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关于“瘦呼呼”这一用法是否可行的讨论。
    
    人的口音、籍贯这类东西,就像自己的父母双亲一样,是人无法选择的。比如我吧,是在武汉长大的。武汉那地方的方言,按照现代汉语语音学关于方言区域的划分,并不构成独立方言。现代汉语语音学中能构成独立方言的,除北方方言外,只有湘方言、赣方言、吴方言、越方言、闽方言、粤方言和客家方言。换句话说,武汉方言只是北方方言中的一个分支。但武汉方言在北方方言中和鄂川云贵的大部分方言一样,又属于不规范的北方方言。其原因是,北方方言中的重要特征,如鼻音、后鼻音、卷舌音和阳平音,在武汉方言中,或残缺不全,或荡然无存。我仔细地回忆自己童年、青年时期说过的武汉话,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用过“呼呼”这样的表达方式。谨慎起见,我又分别询问了两位同样在武汉长大的朋友,她们也表示似乎未用过“呼呼”。
    
    于是,我只能万分抱歉地告诉丈夫,鉴于我本人不是在规范北方方言区域长大的,无法参与评判“瘦呼呼”这一用法是否可行。“瘦呼呼”这一用法是否可行,只能由在规范北方方言区域长大的人通过语感评判。丈夫本是在规范北方方言区域中长大的。他的童年、青年时代频繁迁徙,分别在保定、天津和石家庄度过。只是由于我弃权后,他和儿子各执一票,才使他难以说服儿子。丈夫忍无可忍,翻开了《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词典》中关于“呼呼”是这样解释的:“呼呼,像声词,北风呼呼地吹。”“这算什么解释呀!”丈夫抱怨着,“呼呼者,呼呼也!等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关于“瘦呼呼”这一用法的讨论只能暂时不了了之。
    
    不久以后,我们设宴招待一位来自规范北方方言区域的生意伙伴。席间,大家发现,餐馆的厨师在汤中多放了点盐。出于礼貌,谁也没说。儿子尝了尝却顺口说了声:“这汤,咸呼呼的!”真是童言无忌!丈夫还没来得及纠正,那位生意伙伴放下筷子,惊讶万分地说道:“这孩子!生在德国,长在德国。这一口中国话,说得可比国内的孩子还地道!……到底是两位博士,教子有方啊!”“哈!还两位博士呢!”儿子乐得笑出了声,“他们平时连‘瘦呼呼’都不让我说!”
    
    自那之后,儿子开始肆无忌惮地使用“呼呼”。天阴下雨,他会说一声:“这天,潮呼呼的!”咬了一口苹果,他会说一声:“这苹果,面呼呼的!”晚上不开灯是“黑呼呼”,大雪纷飞是“白呼呼”。总之,只要是单字的形容词,他无不得意地缀之以“呼呼”!
    
    一时间,家中“呼呼”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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