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闽江：烽火照水旧时殇

　　原标题：烽火照水旧时殇

　　由福建30多个县水系组成的闽江一路合并南下，到了闽侯竹岐后，江水流速减缓，从这里开始受到海水潮汐影响，使之有了“潮起潮落”。到了马尾时，江面宽约数公里，是整个闽江最开阔的地方。

　　哪想到，就是这最开阔的江面，留下的却是最伤痛的记忆……

　　一

　　晚清的洋务运动使得闽浙总督左宗棠认识到中国海权日衰、列强入室、国家颓势，于是上奏折《试造轮船先陈大概情形折》，建议在福建马尾兴建造船厂。经过8年的努力，这里成为了当时中国唯一的海军船厂，也是中国近代海军的摇蓝，由此也有了后来的“福建水师”。

　　其实，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中国人都在思考抵御外侮振兴国家，觉得外部威胁多来自海上，正如左宗棠所言“窃惟东南大利，在水而不在陆”。而这恰恰是中国历代唯“铁马金戈”陆域作战的软肋，从来没有独立的海军，水师只是南方军队的一种附属。三国鼎立时最大的水上作战也仅有“火烧赤壁”，即使是郑成功收复台湾渡海作战，征用的多是民船，水军不过是当地懂得潮汐、懂得水性的渔民。

　　虽然创建马尾船政还没有清晰的“海权”意识，但建立独立的海军，建造自己的军舰，其实就是“海权”意识萌芽，正是有了位于闽江最宽水域的船政基地，改变了立国之本的观念，改变了对海洋的认识。

　　二

　　清同治五年(1866)，清廷命沈葆桢总理船政事务，统管造船厂和前后学堂、水师营。

　　在连续建造“万年清”“湄云”“福星”3艘兵舰后，经船政大臣沈葆祯奏请获准，将福建船政的军舰编成舰队，设轮船统领统一管理，首任轮船统领由福建水师原提督李成谋担任。

　　当时福建水师与北洋海军、南洋海军、广东海军并为晚清四大舰队。之后福建水师又拥有了伏波、 安澜、 镇海、飞云、 超武、 靖远、振威、济安、永保、琛航、大雅等舰，同时又从国外购得海东云、长胜、建威3舰。自此福建船政水师已经成为中国吨位最大的一支舰队，统辖兵船已达26艘，总排水量仅9900吨，载普通火炮47门，官兵1100人，但这些均为木胁木壳结构军舰。

　　也许当事者迷，殊不知世界列强的炮舰已经武装到铁甲，火炮不仅口径大、威力大，而且炮弹为后装填。更甚的是，他们有着丰富海战经验，有着先进的海战理论，更有着一大批海战军事专家。可是，福建水师仅有吨位的优势，其他的硬件和软件都远远落后别人。

　　三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即使是局部战争，都与地缘政治失衡有关。

　　1883年，法国以越南为基地侵略中国，引发中法战争。1884年7月12日，法国政府向中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在7天内满足“撤军”“赔款”等蛮横要求。法国扬言，如果中国不接受法国提出的要求，法国便要占领福州的港口作为“担保品”。

　　其实，早在中英鸦片战争后，法国看出清王朝的无能，不免思量趁火打劫。1858年，认定清王朝不堪一击的法国准备单挑，以保护传教士为借口，入侵中国藩属国越南，于是发生了中法战争。

　　1884年8月23日，先后进入马尾港的法国军舰有10艘，在无预先警告的情况下，突然向中国军舰开火攻击。由于中国军舰没有做好战斗准备，有的舰船还处于停泊驻锚状态。当退潮时，停泊的中国军舰艏朝向上游，而法军位于中国军舰的后方，炮口正指向中国军舰。这种态势有利法方，而中方却没有反击能力。

　　下午1点15分，法国10艘军舰的77门火炮一起向中国军舰开火。仅仅不到30分钟，福建水师兵舰扬武、济安、飞云、福星、福胜、建胜、振威、永保、琛航9舰被击毁，另有伏波、艺新两舰自沉，以及运输船多艘沉没，官兵殉国796人，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随后，法军登陆攻击防守的要塞，并将大清苦心经营多年的船政设施全部摧毁。

　　四

　　133年后的2017年4月28日，法国海军“库尔贝”号导弹护卫舰在舰长巴戈中校率领下，抵达上海扬子江码头，开始对上海进行为期7天的友好访问。这是“库尔贝”号第一次访问上海，也是法国海军舰艇第12次访问中国。

　　军舰是“流动的国土”，各国军舰互访既是出于执行本国外交政策的需要，又是各国海军间的一项重要活动。来访的法国军舰也是基于友好而来，更是基于对中国强大、国防进步的尊敬。

　　却不知，来访的法国海军将士们是否知道，在福州马尾的马限山下还埋着796位被法国炮火夺去生命的中国人；也不知道这些英烈假如看到法国军舰又有何感想？

　　马江海战之后，朝廷命建昭忠祠，船政大臣裴荫森制文立碑，以慰忠魂而垂不朽。据说，当时战斗结束后，人们将烈士分别安葬9个地方。1920年，由海军界和船政学校校友从京、沪、榕等地募捐经费，在扩建马江昭忠祠的同时，将9家台为一丘，立“光绪十年七月初三日马江诸战士埋骨之处”石碑。

　　五

　　马尾昭忠祠肃穆庄严，正厅置烈士姓名、职务的碑石，两边回廊分立昭忠祠碑和记叙烈士战绩的碑刻。厅中陈列有马尾港地形沙盘，西厢及廊庑陈列大炮、炮弹及烈士遗物、遗嘱等。

　　昭忠祠是我国古代为纪念卫国战争中阵亡的将士而建的庙宇或祠堂，以昭示忠良将士之意而起名。与京师昭忠祠、安徽巢湖中庙昭忠祠、辽宁营口昭忠祠不同的是，马尾的昭忠祠西院有一座巨大的墓台，下面安葬着有名有姓的福建水师烈士。

　　不论谁来到这里，心里定有不一般的感受、不一般的联想、不一般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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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尾昭忠祠正厅的案台上，摆着2个牌位，仔细一看，一个是“甲申海战忠勇殉国将士之牌位”，另一个是“甲午海战忠勇殉国将士之牌位”，这相隔10年的事件，在这里却摆在了一起，其用意颇让人揣摩。

　　或许因为两次海战牺牲最多的是福州人，或许两次海战都以失败告终，但不管怎样，中国近代史上的两次海战留下的是抹不去的伤痛。

　　闽江的水还在流，江两岸是花木繁荫的公园，人们到江边多是休闲游玩，此时谁还会有“烽火照水驿”的旧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