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刺绣传承人:绣羽衔花针线间(图)
原标题:绣羽衔花针线间
正所谓“锦上添花”,是在锦缎上再绣花,有“好上加好,美上添美”的喻意。
现实生活中,“锦上添花”的事情处处可见,但真正拿着针线锦缎上绣花的,就越来越少。这个以前处处可见、人人都会的手工,不知从什么时候渐渐地淡出了视线、淡出了生活……
一
郑密珠今年44岁,她已经花费了一半以上的时间用在了针绣上。
当时漳州刺绣厂招聘,她说不上喜爱还是兴趣,只是觉得刺绣符合她内向的性格。她是家里的老大,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一般情况下,大姐的性格都比较外向,但她却不是如此,用她的话讲,她性格更像父亲。
上世纪70年代,漳州地区还保留着许多的传统手艺,八宝印泥、木偶头雕刻、木板年画、东山剪瓷雕、东山黄金漆画、漳浦剪纸、漳州刺绣等。据说,这些工艺大都始创于唐宋年间,如果加上已经消失的手工艺,漳州的手工艺大约有1000多种。在没有工业化的年代,整个漳州地区的经济很大部分都是依靠这些手工艺维系着。

小时候的郑密珠,暑假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性格安静的她,能坐在外婆身边,看着外婆制作衣服的整个过程,尤其对外婆的飞针走线的技法印象深刻,当一件镶有盘扣的闽南妇女服装做好后,她的心里或许比外婆还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郑密珠才发现,当时像外婆这样年纪的人,都会裁缝,都会绣花,外婆正是那个年代的人。
二
中国是刺绣大国,公认的“苏绣、蜀绣、湘绣、粤绣、漳绣”,无论从历史,还是花色都无与伦比。在一个泱泱大国里,各地的刺绣又有不同,其工艺特色,各有千秋,这又取决于各地的审美不同,实用性不同。
郑密珠现在从事的就是“漳绣”。据说,漳绣在明、清两代一直是朝廷的贡品,又是重要的出口商品,在历史上曾有过很大的生产规模,清代至民国初期,漳州经营织绣行业的作坊多达几十家,大的作坊有千名绣工。

相对于苏绣等其他刺绣,漳绣更注重实用性,庙宇用品和木偶剧服,以及祭拜的桌帷,厅堂的横眉都有漳绣的影子。尤其庙宇用品和木偶剧服更是使用最多的领域。
漳州每年的祭拜活动很多,场面上的红绸绿缎上都要绣上龙虎松鹤,以此才能彰显威严和隆重。漳州的木偶戏更是优秀的民间传统艺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木偶戏,漳州是“布袋木偶”,其服装千变万化,华丽富贵。

十几年过去了,那些以前与郑密珠一起刺绣的姐妹,很多人都不再刺绣了,留下的人寥寥无几,郑密珠就是其中一人。
三
历史上,漳州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他的名称叫“绣娘”,据说在芗城通北街道西洋坪村就曾是漳州“绣娘”最多的地方。他们过去依靠刺绣为生,是整个漳绣产业的其中一个环节。
正是由于有了她们,漳绣才能成为规模,并成为了福建省最大的刺绣产业,而且在当年“出口创汇”的年代,漳绣与八宝印泥、片仔癀等成为漳州的创汇支柱。
漳绣有其特殊的技法,如缠针、扣针、抢针、叠针等70多种,学习起来也非常不容易,比起机器绣,传统的手工绣几乎没有“还手”能力。在短短的近10年,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工艺就这样快速消沉,以致人们在为其感叹之余,也很难有“回天之术”。

在商品化的现代,传统手工常常扮演的是“弱者”。需求的改变,必然也会改变工匠的人生,但夹缝中生存,也历练了人的追求和意志。按照郑密珠的话讲:“尽管收入微薄,但还是舍不得放弃,毕竟这是祖先留下的东西,也是自己为之注入年华的喜爱。”
如今的郑密珠将她的漳绣,从适用性转变成了艺术性,就像“折子戏”一样,将漳绣精华部分折取出来,并用艺术品的方式展现。她最得意的两件作品《花开富贵》和《富贵祯祥》,每一副作品几乎耗掉近一年的时间,更不用说用了多少丝线,用了多少针。
四
如今,漳州仅有4人为漳绣非遗传承人,郑密珠是其中一人。
比较之下,其他3人都是祖辈从事漳绣,曾是漳州漳绣“世家”,而郑密珠却是“半路出家”,这不能不说,郑密珠内在有着一种“顽强”和“执着”。
也许内心平静的人都有一种精神,在社会急速变化下,心无旁骛地只做一件事,做好一件事,其本身就是“稀少贵重”,就如她的漳绣作品,在机绣占领市场的情况下,坚持自己的手工刺绣,而“物以稀为贵”,引来了关注,也得到了政府的扶持。

但郑密珠的坚守,并不是一味的“守旧”,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结合其他地方的刺绣的优点,融入其他艺术的特征,将漳绣向更高的艺术境界推进。
其实,任何工匠都有“思变创新”的愿望,这既是困局,也是机会,都是要付出代价,甚至是高昂的代价。而对于漳绣工匠来讲,最大的代价莫过于是“时间”。
曾经有人问过郑密珠,在她的一幅作品中,到底用了多少针?
其实,这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在千丝万针的漳绣作品中,从来没有人数过,也从来没有任何漳绣工匠数过,只能大约用书画做比较,用郑密珠话说:“一笔千针”。
五
有人说,性格决定人生。
但凡天下的工匠都有一份坚韧的性格,他们的坚守,有的是喜爱,有的是无奈,还有的是喜爱和无奈兼有。他们大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在职业面前,他们多少有些凋零、有些伤感、更有些孤独,但心里总有一种期望、一种希望,这才是支撑他们的日复一日。
……
“绣羽衔花他自得,红颜骑竹我无缘”是诗人杜甫对“幸福转瞬即逝”的感叹。面对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的漳州刺绣,任何人都会有杜甫这般感觉。
所幸的是,还有像郑密珠这样的人,在用针线行走人生,用针线讲述着一座城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