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锡绣传人吴鸣文:愿为锡绣奉献一生(组图)
“这幅《丝绸之路》是吴老师生病之后完成的第二件大作品了。”吴鸣文的先生周老师热情地招呼记者,拿过客厅桌上刚装裱好的刺绣作品,“你看,26个人物、21匹骆驼、4匹马、5头小毛驴和5只猎犬组成的商旅队伍,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吴老师的家在溪北新村,是无锡大运河旁的一个老新村。记者跟着周老师进门,室内装修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风格,客厅内堆满了存放锡绣作品的锦盒,显得更拥挤了。戴着老花镜的吴老师,坐在绣花架前安静地绣着。听到周老师叫她,她才停下手里的活儿,冲记者淡淡地笑了笑。
“都绣了一上午了,下午去运河边散散步、休息休息!”周老师很担心吴老师,59岁了,前两年又查出乳腺癌晚期,刚刚在无锡第四人民医院做完化疗,身体怎么受得了!吴鸣文却仍淡淡地笑着,语调不紧不慢:“没事,我不累。绣一幅、少一幅,能绣就多绣点儿吧。”
吴鸣文出生于一个传统刺绣家庭,父亲是原无锡缫丝厂书记,姑姑一心钻研锡绣、终身未嫁。由于小时候得病打青霉素伤了耳朵,吴鸣文有轻度语言障碍。不善言辞、性格内向的她8岁就开始跟着姑姑学习刺绣。在其他孩子光着脚丫、到处玩耍的年纪,吴鸣文却能安安静静地学习劈线、针法,一坐就是大半天。
“就是喜欢,所以,从不觉得枯燥或是累。”吴鸣文与刺绣的遇见,就像是一场命中注定,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那么的顺理成章。
1973年,中学毕业后,吴鸣文进入中华绣品厂;1979年,绣品厂并入无锡工艺美术研究所,她又师从所里的老艺人华慧贞,继续刺绣之路;直到2005年,研究所关门,被“买断工龄”的吴鸣文下岗了。近四十年的刺绣生涯,形成了吴鸣文纯粹到极致的规律作息和极简生活。唯一的中心,就是刺绣。
“她没有任何兴趣爱好,所有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了刺绣中。”周老师告诉记者,和吴鸣文结婚几十年,她很少做家务,孩子的事儿也很少过问。白天在厂里或研究所里刺绣,晚上到家、电视也不看,就又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刺绣去了,年轻那会儿,几乎天天都要绣到半夜十二点。
“我不是抱怨她,是心疼她,绣多了,眼睛、颈椎会不好。”周老师坦言,自己也喜欢刺绣,知道刺绣是慢工出细活的行当,无锡精微绣更是如此。一幅山水小品,要绣上数月;一幅简单的人物,也要绣上一年左右;至于一些经典题材,则要埋头绣上数年,“不花时间和精力,根本出不了作品和成绩”。
绣花架上的灯管见证着吴鸣文几十年的默默付出。“刺绣是细活儿,对光线要求高。朋友推荐了日本产的灯,效果不错。我就托他从日本给我带,都是成箱成箱地买,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买了多少回、多少箱。”周老师如是说。
付出和回报总是成正比的。吴鸣文与赵红育、张铭合绣的双面精微绣《丝绸之路》入围第七届全国工艺美术展;花整整5年时间绣的《韩熙载夜宴图》全长320厘米,高24厘米,尺寸与原画几乎同样大小,堪称仿绣古画中的罕见精品;2013年,更是以多幅作品蝉联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奖“百花奖”刺绣类金奖。
在刺绣的世界里,安静地绣一辈子,这样就很好。然而,下岗还是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搞刺绣”的吴鸣文第一次意识到,锡绣怎么好像不行了?
在吴鸣文的记忆中,锡绣在明朝起就一直作为贡品敬献朝廷。在国际舞台上,无锡刺绣作品连续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意大利都灵、美国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奖。在当时,获奖数超过当时名城绣坛的苏州,在全国居首,形成“锡绣盛行于世,不唯国人知之,薄海内外靡不知之”的兴盛景象呢。
“一定要把精湛的技艺传承下去!”一次,吴鸣文去北京领奖,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领导紧紧握着她的手嘱咐道。是啊,身边还从事刺绣的同行寥寥无几,而且是清一色的50岁开外,锡绣行业的年轻人在哪里?
在政府的支持下,2007年,吴鸣文为“寻找锡绣传承人”启动了三件大事。在河埒口广场文昌轩免费开办“锡绣娃娃班”,免费传授锡绣技艺;与无锡旅游商贸高等职业技术学院协商开设“锡绣班”,每年招收20至25名刺绣爱好者长期培养;在薛福成故居成立“锡绣工作室”,长期展示锡绣技艺并招募学员。
“只要看到有好苗子,我们就是贴钱让她来学也乐意。”周老师告诉记者,之前在旅游商贸发现有心性好、悟性高的孩子,我们就出车费、伙食费和工资,邀请他们周末来家里学习,“现在社会风气整体浮躁,要找到静得下来、坐得住的年轻人很不容易”。
一批批的学员来来去去,真正留下的并不多。如今,一直跟着吴鸣文学习刺绣的弟子有三个。“其中,20岁的倪雪就是从无锡旅游商贸‘锡绣班’里发现的好苗子,性格内敛、心灵手巧,后来还知道倪雪小时候上过文昌轩的‘娃娃班’。”吴鸣文和周老师对此都很意外。
系统学习锡绣一段时间后,倪雪的双面精微绣《古运河清明桥》入围2013年中国(杭州)工艺美术精品展;去年11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刺绣专业委员会成立暨中国刺绣文化保护研讨会在湖南长沙举行,倪雪作为无锡代表受邀参加,成为全场最年轻的受邀嘉宾。说起弟子的成绩,吴鸣文的脸上满是骄傲。
“她现在正参加2014年度国家艺术基金支持的‘刺绣艺术创新青年人才培养’项目,估计还在云南呢。”周老师告诉记者,锡绣里最难的绝活儿是“开脸”,粉白的脸庞上不能用笔打底稿,眼睛、鼻子哪里绣、怎么绣,全凭感觉,现在也在慢慢传授给倪雪,不过真正掌握仍需时间。
“锡绣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断了‘根’。我的时间不多了,要快些把我知道的锡绣技巧全部传授给他们;我时间不多了,能多绣就多绣几幅作品吧。”起身跟记者道别后,吴鸣文就又戴上老花镜、安静地坐上绣花台继续绣,夕阳映衬着她的身影,静谧而恬淡。(陈敏 苏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