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春秋时期就有“画鬼最易”的寓言,故事中齐王问画家:“比较起来,甚么东西最难画”?
画家回答说:“活生生的狗牛马等等,都是难画的,我也画得不怎么好”。
齐王好奇地追问:“那甚么是最容易画的呢?”
画家说:“画鬼最容易”。
为甚么画鬼最容易呢?因为谁也没见过真正的“鬼”,鬼长像是个甚么样子,大家都不清楚,所以可以随意乱画。
鬼是影迹无踪,查证无门的东西,因此自古成为文人雅客,发挥幻想,胡言乱侃的对象。譬如众所周知的聊斋志异就有名叫“画皮”的鬼故事,这故事说:本来面目狰狞的鬼魅,只因穿上色彩鲜艳的“画皮”,也可摇身一变,以婉约艳丽美女的面貌出现,这显然是在讽喻“只敬罗衣”,“以貌取人”的荒谬,现实上,确实有许多带着高贵慈祥温柔等等假面具的,实际是伪君子和蛇蝎美人……俗语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因此,一直是警世良言。
这故事说的,正是带着“画皮”的鬼,迷惑了一个“好色的登徒子”,最终,把这“登徒子”的胸膛撕裂,挖走了他的心。
俗语说“人心隔肚皮”,人心是很难一眼看透的,这点与“鬼”的无影无迹,同样难于捉摸。
但,“心被挖走了”这句话,文言文可以简单地说是“丧心”,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丧心病狂”,便是丧失天良,没有理智,讲白了也即是接近“疯狂”的意思。
另一种“丧心”是“鬼迷心窍”,是因“欲令智昏”,贪婪的欲,使人变得无羞耻是非之心的胡涂虫。
故事里被被挖走了心的登徒子,就是因贪色欲兼势利的利欲,结果患了丧心病狂症。
“画皮”故事说,虽然心被挖走的人死了,只需找到一个“经常躺卧粪土中,鼻涕三尺,秽不可近,流浪街头的疯子”,就可望救活,这是封神榜,西游记神话式的文字,像唐诗一样是话外有话的隐喻语言,很不幸的,现代社会还有令人“闻声战栗,心生恐惧”
的毒化语言,“尖酸刻薄,指鹿为马”的鬼化语言,例如很多人不经心脱口而出,指责他人是龌龊鬼、邋遢鬼、疯子,甚至死鬼等等,于是,满街行走的,究竟是人是鬼,也就难分了。
最终找到的,这又肮脏,又疯癫的糟老头,一见面就大呼小叫“佳人爱我乎!”、“人尽夫也,活之何为!”因为一开始就受“心中有鬼”的人的鬼化语言的影响,认定这可怜的老头是疯子,于是错中加错,被歪曲诬蔑为语无伦次,一派妄语。
实际上这可怜的老头,像是家无孝子贤孙,以致老无所养,落得“羸然骨立不支持,抱疾茅檐下”,满腹牢骚,满口唠叨的孤独老人,他大声呼喊的真实意思是:“家人爱我吗?家人都死尽了,活之何为!”
世人都知道,妄语的人,是存歪心,有意图的,为了达到目的,情愿“先自诳身”,意思是情愿昧着自己的良心,妄语诳骗他人的,真的疯子神智不清的,他哪来的语无伦次和所谓的妄语呢?
“画皮”刻意描述红尘俗世的真真假假,故事用十分“不可理喻”的方法,揭开世人的真面目。
原来救治“丧心”,“还原良心”的仙丹灵药,竟然是“咯痰唾盈把”,是吐出一把口水加脓痰,让那登徒子的老婆吞下,然后,转吐入她老公的心腔。
鬼故事之所以“鬼”得令人不忍卒视,却又爱不释手,就是有诸如此类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神来之笔,这一把“口水加脓痰”,救了“丧心”的“鬼话”,实在令人难于置信,但如果仔细揣摸文人雅客,喜欢咬文嚼字的习性,这“咯痰唾盈把”
又好像是“似曾相识”,宋朝的陈师道不是有一句“无限珠玑咳唾中”的诗句吗?
也有文皱皱的“咳唾成珠”,是形容“金玉良言”,美言好话的成语。
针对救治“丧心病狂”,这咳唾出来的“金玉良言”,可能正是其中一种对症的良药。 (摘编自印尼《星洲日报》;原题:《鬼话:人鬼之间》作者:饶国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