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满族八旗子弟的后裔,我常常为自己的血统感到骄傲和自豪,并且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来源于儿时的环境和教育。
奶奶是一位传统的名门闺秀,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和素质培养,所以奶奶拥有着许多中国女人传统的美德和情操。我记事的时候,家族已没落了,但家里依旧坚持着旧式的陈设和规矩,奶奶也仍然保持着一种高贵的姿态和让人尊重的气质。那时候常常在奶奶身边玩耍,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听奶奶给我们讲“故事”。
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是奶奶从小到大的经历,虽然对于我们来说,那就像一个很遥远的传说,但是,我还是永远都那么愿意去听,去想象,让那些故事把我也带到那个离我很远的时空,去感受那个时代的气息。奶奶总是穿着简单的旗装,盘着腿坐在暖暖的“万”字炕上,旁边放着火盆,火盆里有烤着土豆和地瓜,奶奶用手举着长长的铜烟袋……
从那时,我就知道了,我家族的满姓是“德吉那拉”,简化后姓马,住在北京。后来于由政治原因,整个家族北迁隐姓埋名,但是现在的北京依然可以找到那条以家族姓氏命名的“马家胡同”……虽然那朝代里正黄旗才是真正掌管了天下的,而与我们无关,但我感觉,好像也曾经那样辉煌过一样,充满了骄傲和荣耀。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爱上了这一切,从开始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到现在对古典诗词的不可抗拒的痴迷。之后,我渐渐成长起来,这些情趣让我在生活中找到了许多乐趣,永远不会寂寞和孤单,以至于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我依然充实着。
在这个过程里,我深深爱上了一种服饰——旗袍。不仅仅是因为我是满人,也不仅仅是因为喜爱,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让我对旗袍爱不释手起来。衣柜里有数十条花色不同,款式不同,长短不同的旗袍,我喜欢穿着它们,不管是什么场合,因此旗袍成了我的标志。所有的朋友都对我羡慕不已,他们说现在这个社会也许只有我有勇气这样坚持了。
弹琴的时候穿着,因为我觉得那首首筝曲,只能用这样一身衣饰来合奏才能行云流水;下棋的时候穿着,因为在深思与举棋不定的时刻,只有这身衣着才能让时间变得宁静而平和;写字画画的时候穿着,因为那一笔笔的丹青素色,只可用这种衣装来陪衬,即使不成大作也是韵自天成;泡茶的时候穿着,因为那沉沉浮浮,起起落落的佳茗,只是见到这身衣服便已觉得雅趣横生了……
远离家乡,来到异域,我什么多余的衣服都没有带,只是在行李里装了十几件旗袍。如今每天都会穿上它们,走在街上会有许多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笑话我,他们是在欣赏。此时,旗袍又多添了一个我喜欢它的原因——就是,它虽然是满族的服装,在离现代很近的那个朝代里是我们满族旗装的简化和延伸,但是,它同时也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服饰和文化,那就是“中国”。
我不想让自己完全地融入到这个国度,把自己同化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要保持着祖国的习惯和个性,虽然这可能会让人觉得我很另类,但是,我仍然骄傲。就像解放后的奶奶一样,她还是坚持着她的习惯和素养,也许她只是因为受到传统教育的结果,但那是一种信念,需要有勇气去执着于它。
如今,我生活圈子里的朋友,邻居,还有许多陌生的人,他们都在逐渐熟悉而适应着我。我更喜欢他们看到我时惊讶的表情和大声的赞叹,每当这时,我都会高高地昂起头,甜甜地回敬他们一个笑容,心中充满了幸福。
我感谢奶奶,她给了我梦一样的人生追求;我感谢家族的环境,给了我能够一生珍惜的高雅品味;我感谢祖国,承载了我所有的幸福和期望,并且给了我自信和勇气。每当穿着旗袍走过人们视线的时候,都是微笑着,因为我知道,在我身后,有一个强大而富饶的祖国……
(摘自日本《东方时报》 作者: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