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我作为国际汉语教师志愿者,来到泰国参加志愿服务工作。
泰国的拜师节和教师节不同,是一种更加庄重的尊师仪式。以前听师姐师兄讲泰国拜师节盛大场面的见闻,我心里充满了期待,也有些忐忑——不敢想自己在拜师节那天将要体验的角色,会不会冷场?会不会孤单?后来陆续听到其他学校的志愿者一个个都过了拜师节,疑惑中竟有点窃喜——看来这个学校的拜师节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可是,这两天学校的课表出奇的不正常,突然就会通知这节课不上了、那节课取消了,同学们都在排练准备什么活动,每个人都针头线脑鲜花芳草蜡烛香火地提着一大包。那平时总沉默不语的女孩子,这会儿飞快地将茉莉花一朵朵串在铁丝上,笑容从眉角绽放到整个脸颊;而一贯粗声粗气对人颐指气使的男孩儿,这会儿却好声好语地请手巧的女孩儿帮他整理七零八落的玫瑰花瓣。学生兴致勃勃地把各种热带花草的名字介绍给我,即使是熟识的花,一带上泰语名字,竟也有了点神秘的新鲜劲儿。
这天下午放学时,每个教室后面都有了一尊用“敬献盘”盛着的“盘景”。最下层黄粉的蜡烛扎成小筏或捆成束;上面成百上千朵球茎科的小花用大头针嵌进泡沫里,排成佛头的造型;周围柔弱的藤条揽着吊床,一家子花儿草儿荡在上面,好像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上的缤纷色彩都凝集在这一簇簇、一团团中了。我这才明白,明天要过拜师节了。
第二天,在我天天经过的礼堂,等学生全部入座,我再走进去的时候——美丽!那是怎样一片花海啊!几百个孩子,天真的调皮的单纯的好奇的脸上,紧贴着亲手扎起的花束。孩子们与花在一起摇摆,一起绽放,一起欢笑,虽然几乎毫无例外是黑黝黝的脸庞,但儿童特有的光洁瓷实,加上花儿的映衬,真如同一颗会说会唱的黑珍珠一样漂亮可爱。向日葵总爱仰着脖,含羞草爱扭着头——孩子与花儿的性格一样,有的正与临位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地交谈着,有的嘟着嘴一遍遍整理不能再整齐的花束,但一有老师经过,他们肯定会停下自己的活动,合掌对老师认认真真拜上一拜……有点意外,也可能是阴差阳错,我被别的老师拽到了第一排离校长不远的地方。校长对着王室画像拜过,几对面容如金童玉女一样精致的男孩儿女孩儿曲膝而行,手捧花盘,腰背挺直,行动雍容。每个人面向第一排的一位老师,两腿右蜷,坐在自己的左脚上,把花盘放稳。偌大的礼堂,伴乐缓和,檀香缭绕,与茉莉花香融合在一起,有一种清香深刻、浓香轻沁的感觉,面前的孩子将额头轻轻地、稳稳地贴在我的脚尖前,一拜,再拜,眼里满是纯真空灵。
我想,这拜师节,不只是告诉学生要怎样尊敬老师,更是告诉老师,如何才配得起学生的虔诚和尊重。我也明白了,小时候过教师节时,当我们发飙一般喊“老师好”的时候,讲台上老师闪烁的泪光里,不仅有感动,更有坚定和誓言,像我现在的感觉一样——我必须要对得起这些可爱的学生。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从幼儿园到初中,每个学生都一一向老师行礼、献花,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仪式。很多孩子都已经认识我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中国老师……”我也用现学来的话语和动作还个礼,说句鼓励的话——太多的泰语一时学不来,但祝福的真诚却是不用学的。我轻嗅学生献上的茉莉花环,真正的陶醉其中,用含着谢意和爱意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一颦一动……经历了拜师节,就更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李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