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东部时间5月30日晚，美国衣阿华州立大学体育馆成了一群中国孩子的“伤心地”。在这儿举行的第三十届世界头脑奥林匹克竞赛决赛(以下简称世界OM大赛)颁奖典礼上，中国队参加的6个组别中，获得一个亚军、一个季军和一个第五名，遗憾地和金杯擦肩而过，而这在中国队的参赛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如今，中国青少年在世界科技类或学科类竞赛争金夺银，已经不再是新闻。金杯旁落的消息，很容易被很多人简单地用“失利”来总结。

　　然而，金杯，真的是最重要的事情吗？记者跟随师生全程参与了为期三天的赛事后发现，没有金杯，不等于孩子们没有收获。同样，我们在教育中忽略的地方，也无法被奖牌的光芒所掩盖。

　　1 最后时分 冠军丢了

　　世界OM大赛分为长期题和即兴题两部分，各队名次由两者成绩相加决定。长期题在决赛前几个月公布，即兴题则靠选手临场抽题发挥。根据规程，在颁奖典礼之前，各队只能知晓自己的长期题成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成绩怎样。每一个组别的冠军名单，则要等所有奖项宣读完以后一起宣布。

　　在长期题比赛中，好几支中国参赛队都名列前茅。颁奖仪式开始，孩子们自信满满地坐在观众席上，等待好消息的降临。“长途跋涉”项目率先颁奖。然而，第六名、第五名……直至第二名，参加初中组比赛的民办新华初级中学队也没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几个女孩失望地哭出了声。当他们打听到获得第四名的队伍长期题分数远低于自己时，大家又一下兴奋起来，“我们的成绩，不可能连名次也没有！”随后，同样没有在2至6名名单中听到自己名字的交大附中队，因为《冲击波》项目长期题优势在握，期待着冠军的降临。

　　宣布冠军的时刻到了。就在孩子们已经写好了报喜短信，准备随时发送的时候，主持人口中报出了一支美国队伍的名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分钟后，同样的沮丧和惊讶，又一次写在上海交通大学附属中学队员的脸上。

　　2 没有冠军 也有收获

　　比赛结束，不少孩子在难过之余，担心回国后被同学笑话，“训练了那么久，耽搁了补课时间，结果还是等于零”；有带队老师觉得，没拿到金杯，就没有完成任务。

　　但在带队参赛的中国上海头脑奥林匹克协会执行主席陈伟新看来，结果并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他建议老师和家长们，多看看孩子在参与过程中的收获。

　　- 尝到了动手的快乐

　　上外附小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学会了用手枪钻钻出小孔，再把吸管一根根插进去，用来模拟“风力发电”的场景；新华初中的同学们把粗细不同的珍珠奶茶吸管拼插在一起，刷上颜料，制作出逼真的森林。为便于运输，大家把几十棵树从“土”里拔起，编好号，运到赛地后再一点点用粘胶枪，重新固定。在家从来不做修补活的孩子们体验到了试卷之外的成就感。

　　- 锻炼了应变能力

　　新中高级中学参加的是表演题《失传的苦役》，有一个环节需要用酚酞试剂让无色的背景布显出字迹。但是酚酞试剂在入关时被没收了。同学们到达赛地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上班时间一到，大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衣阿华州立大学实验室，借到酚酞迈进了赛场。交大附中参加的《冲击波》比赛，要求队员们用桐木条搭建一个总重量不超过18克的结构，看哪个结构承重量大。孰料，在上海“体重”标准的桐木结构，却在预检时被查出略有超重。同学们琢磨了半天，想到可能是赛地和上海空气湿度不同。于是，吹风机派上了用场。果然，正式比赛预检，桐木结构再次站上天平，17.9克！成功过关。

　　- 练就了发现的眼睛

　　晋元中学附属学校请来同济大学专家，让初中孩子们从抗震住宅的原理中，找到了桐木结构设计的灵感。曹光彪小学为备战《机械动物》比赛，想设计一只会坐，会站，会走的熊猫，队员们从医院病床摇起放下的过程中得到了灵感。有队员找到一张具有中国传统刻纸风格的竹子图，非常适合做背景板，但图片仅有巴掌大小，要靠手工临摹放大。队友灵机一动，问老师借来投影仪，把画面放大了几百倍。结果，比赛刚结束，便有美国参赛队主动要求收藏这幅漂亮的背景板。

　　- 感受真正的团队合作

　　“我最希望我的孩子能增加点儿合作精神。”居住在美国佐治亚州的丽奈·蒙森特女士全家一起为13岁的儿子雅各布助威。她欣喜地看到，儿子第一次参赛时，和合作的女孩整日吵个不停，两年下来，他们学会了用讨论替代争执，表示对不同见解的尊重。

　　中国的孩子也通过参赛，感受到了团队合作。

　　新华初中指导教师袁思史发现，孩子们最大的变化在于学会了发现并发挥别人的长处。队长石仲钰是大家公认的“领导”，平时和大家嘻嘻哈哈，一到训练，谁要是插科打诨浪费时间，石队长可坚决不同意；女生胡力元和男生任浩元负责美工，为整个创意锦上添花；瘦瘦的王炳华古灵精怪，是队里的开心果，焊接技术也不错。OM大赛规定，所有材料花费不得超过125美元，于是，几个孩子你应我和，屡屡从虬江路市场淘到了价廉物美的电子宝贝。

　　3 中国孩子 失分在哪

　　世界OM大赛官网上公布的成绩表明，中国参赛队和金杯无缘，缘于即兴题的大量失分。

　　受到规则限制，除了参赛者，谁也无法进入即兴题比赛现场，因此，不能简单地评说，孩子们一定是临场反应慢，或者应变能力差。对中国孩子而言，全英文参赛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低年级孩子参加即兴题比赛，还得依靠翻译沟通，难免耽搁时间。一名美国评委也直言，由于文化的差异和对幽默理解的不同，中国队表演中的笑点，自己有些难以理解。中国孩子一到参赛，就喜欢套用“环保”等热门主题，而美国孩子的创作中，希腊众神摇滚对决、薯条在胃里的旅行，创意新鲜有趣。

　　撇开上述客观因素，记者发现，中国孩子的创意土壤还有待改善。

　　- 争胜负的心太重

　　对中国孩子来说，OM大赛和很多活动一样，只是一项“竞赛”；而在美国孩子心中，这完全就是一场创意的嘉年华盛会。虽然名曰“世界总决赛”，但除了各个项目决赛，4天的赛事期间，还有旗帽大游行、创意集市、宇航秀等丰富活动，虽然不打分，但都是孩子们自由发挥的创意舞台。各国孩子自己设计“奇装异服”、自己设计游戏“招揽生意”，玩得热热闹闹。但令人遗憾的是，中国孩子的日程表上，OM总决赛仅仅被简化成了“几点几分，到某地参赛”。

　　- 习惯了老师帮助

　　有教练坦言，为了取得好成绩，由老师想创意、为学生代劳的现象，在国内不少OM参赛学校普遍存在。即便到了比赛后台，也少不了教练临阵磨枪，帮着孩子一起调试道具的场景。

　　而这，并非OM大赛的初衷。“从设计预算、设计方案到相互沟通，我们希望让孩子获得终身受益的能力，而不仅仅是奖杯。”世界OM协会执行主席塞缪尔·米克卢斯这样描述OM大赛的意义。

　　事实上，在OM的规程中，“场外援助”将被扣除最厉害的50分。

　　“如果我们有矛盾，教练从来不会帮我们拿主意，但会告诉我们不要心急，想得慢一点深一点。”宾夕法尼亚州的7年级女孩斯黛莎说。

　　“没有人告诉我们应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我做事开始变得有条理了。”康涅狄格州8年级女孩萨拉说。

　　“遇到分歧，我们自己投票解决，哈哈，别叫我队长，我们喜欢平等商量，”佐治亚州五5年级男孩挺谦虚。

　　有这样一个镜头，引人深思。开幕式前，各国孩子盛装打扮，用各自不同的庆贺方式向整个体育馆的观众展示自己国家和地区的特色。中国孩子木然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原因是，“老师没有说过要准备”。

　　在接受记者专访时，陈伟新说了这样一个例子——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主办的“未来工程师夏令营”来中国挑选中学生，结果一名上海名校“全A”生在面试时落选。原因是，当他被问及“业余时间玩什么时”，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从来不玩”。

　　“会玩，也是一种能力。”陈伟新说。少一些功利心态，多一些自主空间，创造教育的土壤，才会更松弛和肥沃。(陆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