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我女儿作为德国博士生的好朋友,离校后两人仍保持着联系,经常有说有笑。他们共事几年,除了工作上互相支持和帮助之外,还一起听音乐、跳舞、滑冰和击剑。他和她的友谊,在各自的人生记录中留下的全是愉快的回忆,没有伤感和纠葛。
德国人常常不是我女儿的对手,却不肯认输。尤其是击剑,他说:“一个身材健硕的西方男人,败在一个瘦小中国女孩的剑下,是奇耻大辱。”为了洗雪耻辱,他不厌其烦地约我女儿去击剑,却总是败多胜少。
这个活泼开朗的德国小伙子爱说爱笑,连击剑的“奇耻大辱”也常挂嘴边,逢人就讲。他告诫人们不要惹那个瘦小的中国女孩,人不可貌相,保证你不是她的对手,云云。
其实,这个德国小伙子对我女儿早有追求之意,只是他很聪明,看出我女儿对他无心,不敢造次,以免失去一个快乐的玩伴。
我的女儿就是喜欢和这样的异性交朋友。她说,和这种人做朋友会很快乐,但如果和他谈恋爱就会被他伤害,尽管他不是有意伤害你。
这个聪明的德国人,当听到我女儿的婚礼时,终于按捺不住,原形毕露了。不过,他原形毕露得很聪明,很大方得体,真不愧为外交家的儿子。顺便说一下,他的母亲是德国驻英外交官。
德国人当着全体同事的面对我女儿说:“在失去自由之前,你应该欣赏一下别的裸男呀!我愿意为你作出牺牲,意下如何?”众人听了,乐不可支,连他的女朋友也来凑这个热闹。
我的女儿也乐,她答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需要,你还是留作她(指他女友)用吧!”
德国人不能释怀,他趁众人一起就餐,不厌其烦地上演独白剧:“你们知道吗?这个女孩要嫁人了。她竟然不嫁给我,她伤透了我的心!”他的语调和表情,真有催人泪下的作用,充满了戏剧色彩和娱乐性。
我的女儿立即配合他演对手戏,这是她的台词:“啊,亲爱的,你怎么不早说啊!”
又是一场欢笑。
有一句话,德国人私下里认真地对我女儿说:“你生了儿子,一定要用我的名字替他命名啊!我是认真的,难道你不认为我的名字很好吗?”
可是,我女儿偏偏生了个女儿,又一次令他失望。
这个德国小伙子,的确活泼可爱。他见到我,也像老熟人似的,谈笑风生,无拘无束。
二
本科生辅导老师这份工作令我女儿有机会直接面对英国本科生,比较深入地了解英国的大学本科教育现状和大学生青少年群体的状况。英国的学制较短,大学生普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这正是我和我女儿长期研究的对象。
如果不是做教师,中国留学生是没有机会深入了解英国青少年的。我女儿觉得光在大学了解学生还不够,她还到当地的中、小学去调查研究和训练孩子,与慈善机构一起训练社会上的问题青少年。
女儿在国内跟随我做的社会工作,她在英国已经能够独立去做了。对于一个社会科学研究人员来说,这些社会实践比书斋里的研究更重要。
还有一个时机是不可错失的,那就是学术交流。女儿想到,回国之后很难出国参加国际学术活动,现在身在英国,有了研究结论就应该争取参与国际学术交流。
经过一番努力,女儿被几个学术会议邀请宣读论文,其中一个要远赴美国。
女儿够忙碌了。她想,出了国不能光忙学习忙工作忙研究呀。必须到处走走看看世界。她喜欢自由旅行,游览了欧洲各国和英国很多地方。
女儿也爱玩爱运动爱交际。跳舞、滑冰、打网球、击剑、室内攀岩、登山、游泳、远足、坐摩托赛车乃至陪伴朋友驾驶小型飞机,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充满乐趣,不无刺激。
忙碌充实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女儿感觉时间不够用,向导师申请延期研究。
导师笑道:“你现在是国际明星了,时间当然不够用啦。”导师因为学生被国际学术会议邀请宣读论文而自豪。他为我女儿申请了两年延期。
三
女儿的博士导师是位著述颇丰的老学究,学医出身的心理学家,曾任诺丁汉大学教育学院院长,是诺大人类关系学的创始人。由于资深,退休后被学院聘回指导博士生。老导师和我女儿很投缘,悉心指导我女儿几年,我也从中获益不少。
老导师的学术风格很传统。我女儿的论文写法融合了传统和新派的风格。导师对她说:“如果是我说了算,我会要求你按传统做。然而,你作论文答辩我必须回避,我不知道评审答辩的专家取向如何,当中还有外校来的专家。所以,我不会以我的取向要求你。”
老导师让我女儿保持自己的风格,但在技术性方面要求十分严格,指导得非常到位。他主张引经据典,但告诫我女儿切忌涉嫌抄袭和剽窃。如果不懂学术规范和技术性操作,非常容易触雷。导师在这些方面的指导简直可以用手把手来形容,对于我女儿和我来说,堪称学术国际化启蒙。
2007年6月,我的女儿顺利地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有的评审专家还当场表示非常喜欢我女儿的这项研究。
有个专家问我女儿一个问题:“你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研究,判断某个孩子有情绪障碍和行为问题,为什么还要使用别人的量表测量孩子呢?”
我女儿答道:“借助权威的学术成果支持自己的研究结论。”
不料专家竟说:“你在做这项研究,你自己就是这项研究的权威。怎么没自信呢?”
果然新派!评审专家一致信服我女儿经过长期大量实践检验的研究结论。(张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