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嗅着一缕幽香。“是梅花吗?”我问身旁的姐姐。答复是肯定的。心中倏地一阵激动,步伐不禁快了起来。
“卖梅花的”,有些急促地唤道。有生意可做,卖花女子的脸颊自然是灿烂的。却不够纯粹,不够爽快。
姐姐讲价,我挑花。都是花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似乎又不同,像十八岁的青春,有着不样的张力,不样的神韵。
“哎呀,这些梅花有哪束不美?”卖花的有些不耐烦。
有哪束不美!没有,的确没有。像林语堂说的,可爱处在于枝干的奇致,和花的芬芳。而愈冷愈开花的品质,又是何花所具?
全部买下吧,让它们的馥郁,让它们的气节,给我力量……
然,我拥有了,意味着他人的失去。岂能如此狭隘呢?
姐姐坚持要送我一束,我没推辞。她说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得到过。善解人意的姐姐,送予的仅是梅花吗?当然不是。蕴藏在间的,用什么去丈量,用什么去珍藏?
一路风尘,一路幽香,在午后的街头,在街头的人群中穿行,竟寥无“我孤独地投身在人群中,人群投我以孤独”的感觉。是故土的风情在抚慰,还是亲情的温馨在滋润?我不想分辨,也不愿揣摩。
只欲在沙坪坝的街头,携着梅花漫步……
沙坪坝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却难遇到昔日的伙伴,假如借助电话,一定比这种侥幸的机率高,为何不用呢?与其是下意识里怕听到那种停留在表面热情的声音,捕捉不着默契的火花,不如某个偶然的相逢,至少在瞬间的惊喜里还有份真诚存在。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像《红楼梦》的刘姥姥进大观园。
不知是岁月这股无法抗拒之力,在摧人容颜,还是忙碌的生活,冲淡了逛街的兴致,或是如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所说,现在,文明驱逐了偶然,不再有意外了。
但,沙坪坝的变化是明显的。熟悉的文化馆、电影院不在原有的位置,替代的是参差不齐的高楼,和正在修建的三峡广场。林立的高楼,在说着“繁华”的故事,或是在缩短城市间的距离?
只是绿色的植物,在街头稀少了。而商家却是更多了。以前买衣服总是去解放碑,那儿挑选的余地大。但一去差不多要耗上一天,那时的路况糟糕,塞车是屡见不鲜的事。可现在重庆百货大楼在沙坪坝开了分店,再加明日百货、新世纪等等商场的增设,想买一两套新颖的服装根本不是问题。
银行的种类增加了,装修也比过去堂皇。服务质量也相应跟上了吗?那天去小龙坎一家中国银行兑换美金,柜台小姐的表现是令人遗憾的。我只是请她在换的人民币中不要有五十元的,以便携带。可是她连头都不抬一下,置若罔闻地我行我素。
小吃是愈加丰富,包装比从前精致。沿街叫买的麻辣串似乎被土豆泥取代。土豆泥的涌现,是受“肯德鸡”的启发,在投其所好?我们中国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值得发扬的东西会少吗?
原三角碑大楼被一个院墙围着。那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居。还是在新加坡的时候,父母便从那搬迁出去,说是被谁买去要重建等等。五年多了,它几乎没什么进展。然,楼空了,灯火不再了,一种凄婉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我仿佛觉得我不仅是在与它告别,也是在与自己的过去告别。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念。”
在怀念中,有梅花作伴,顷刻间,周围的一切可爱起来,诗意起来……
有梅花的冬季是美丽的,有梅花的山城是浪漫的。女子举着一束束越过大街小巷,男士捧着一把把飘飘然然。诗人的诗,必定会在这里产生无疑。花是诗的翅膀,诗是花的灵魂,相互相成,相知相惜……
山城人爱梅花,爱得直白,爱得热烈。爱就是要拥有,就是要相随。可如果仅是把她当成摆设,当成点缀,而不去赋予情怀,会不会愧疚呢?
诗人流沙河认为:“在姐妹里,她的爱情来得最迟。春天,百花用媚笑引诱蝴蝶的时候,她却把自己悄悄地许给了冬天的白雪。轻佻的蝴蝶是不配吻她的,正如别的花不配被白雪抚爱一样。在姐姐妹妹里,她笑得最晚,笑得最美丽。”
最美丽的都在我的怀抱了,还张望什么呢?(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