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个关于梦想的行程。这种梦想中还包含了激情与浪漫,哲学与现实。这种梦想,我想每个人都有,曾经有,现在有,或者将来有。就像一种蠢蠢欲动的意念,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它悄悄地跑出来,站在你面前,让你看见无华的岁月一点点消逝。所以今天,写这些有关旅途的故事,记录一个人成长的快乐与伤痕。
——题记
当我再一次与父母挥手说再见的时候,眼泪依然还是留下来。是“留”,而不是“流”。因为当我需要独自面对所有一切的时候,一向不需要所谓眼睛里分泌过多的液体来伴随。 这是第几次说再见,我都记不得了。好像就是这样,挥一挥手,然后说“走了。”一别又天涯。
所有出国的人应该都是这样。多少年,就这样的来往。穿梭于寂寞与喧闹,忧伤与快乐,平和与激越,地狱与天堂,巴黎时间下午三点与北京时间晚上十点之间。飞机可以用九个半小时跨越的距离,我用五年多的时间还没有跨越完全。 暑假回去,夜晚和父母在安静的校园散步,左手腕着妈妈,右手腕着爸爸,月色如霜,心里却想着,今天走在校园小路上的我们,又是多少年才得来的一聚。
很多时候,都会想,一直的想,为什么来到这里?
倘若我没有高考失败,我就不会来法国,倘若我想平静如水的活着,我也不会来法国,倘若我就想混日子靠老爸关系读大学找工作,我更加不会来法国。其实我心里还有好多个倘若,这个假设句如果要我排下来,估计写完这一章都写不完。但是,我还是来了法国。对于像我们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出国是件牛逼和时髦的事儿。法国这样屁大点儿的国家,不小心坐错火车都可以出国。所以出国对中国人和法国人从概念上是完全不同的。可是我不能算是那些随大流没主见的角色。我来到法国,最大的目的是离开中国那样一个环境。其实法国,美国,澳大利亚,甚至非洲的撒哈拉对于我来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初到巴黎的我,没有任何新鲜感。在我下飞机的瞬间,看见指示牌上陌生的法文字母以及高鼻子褐色头发的法国人的时候,我第一感觉是想家。特别特别的想家。是那种无助的,束手无策的,撕心裂肺的想念。想念家乡的父母,想念家乡熟悉的街道和美味的食物,我甚至想念邻居家每次见到我就狂叫的黄毛狗和街对面一直跪在地上要饭的小女孩。眼前,一切都太陌生。 这里的街道都很狭窄,冰冷的石头小路在雨后总是泛着死人脸上才有的青光。这里的面包棍做得有一只手臂那么长,吃的时候要像牛吃草那样拼命的嚼,每次我吃到最后总觉得嘴巴要累得掉到地上。这里的狗从来都不叫唤,安安静静的跟着在自己主人后面,到处拉屎撒尿。这里的乞丐比我高中班主任都拽,经常坐在地铁口喝啤酒还穿黑色的耐克鞋。
冬天的时候人们都穿很少的衣服却要围很厚的围巾,好像一条围巾就可以抵一件棉袄。夏天的时候塞纳河上来来往往都是游船,络绎不绝的游客挤在一起嬉笑着、喧闹着,他们不会知道有人如我一般厌恶这座城市。而这些,我统统都不能和别人说,甚至不能告诉自己的父母。看啊,我来到巴黎了,多么美丽的城市,如梦幻中的那样。高大笔直的梧桐树,悠远的教堂钟声,香气四溢的长面包棍,可爱的卷毛小狗,就连乞丐的样子都酷过周杰伦。
我时常会在想,出国究竟代表了什么,其实什么也代表不了。但是出国可以改变一个人。这种改变可能是在国内永远无法改变的。我倒不是说这是多么好的改变。这种改变可以是好的,比如学会自立,学会另一门语言。这种改变也可以是坏的,比如学会抽烟,学会夏天的时候穿露肚脐的吊带背心。但最关键的是学会安静,学会思考,至少对于我是这样的。
我是不得不学会安静的。我可以和身边的同学谈论法国的天气和足球,但没有人愿意听我谈论三毛,张爱玲还有孙燕姿。他们听不懂。这样久而久之,我可以说得话就变得肤浅而单一。之后我干脆就不说了。在我学会安静之后,大脑皮层下的活动却繁盛起来,因为很多我不能说也不想说的话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留给自己慢慢去回味,我渐渐学会了思考。 我思考最多的是我的未来。就像迷雾下的山景,当你看得见又看不见的时候,你是不是会有更多的遐想?但这些关于未来的思考在我某一个傍晚看见自己的导师推着一大瓶液体氮在教学大楼下吃力的行走时骤然破灭。面对斑驳不堪的F大楼,无数的玻璃烧瓶,U型管,还有颜色各异,气味也各异的化学药品,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常常在深夜静静的读书和思考,究竟什么才是我要的生活。
今天,我坐在这里,杯子里的咖啡是凉的,冰箱里有三种以上的酒,各种各样的笔记等着我去慰问它们。也许,明天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上海浦东面对黄浦江的大餐厅里,等着Waiter给我上热气腾腾的龙井新茶,家里的冰箱装满了健康的自然饮品…… 这些画饼充饥的想法有时候让我嘲笑自己。来来往往,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坐同一班地铁去工作,然后又是同一班地铁回到家。日复一日,如同太阳,东起而西落。(摘自:战斗在法国论坛;文/庄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