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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艺大导演——夏淳
     

  文/ 梁秉堃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北京人艺号称有“四大导演”,即焦菊隐、欧阳山尊、夏淳和梅阡。其中,焦菊隐和欧阳山尊又是总导演、副总导演。这里只说说夏淳。按照旧时的习惯,我还是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夏”吧。

  老夏在人艺工作了40年,执导过的戏,总数达到40个之多,几乎是一年一个戏。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雷雨》、《名优之死》、《风雪夜归人》、《带枪的人》(与欧阳山尊合作)、《茶馆》(与焦菊隐合作)、《悭吝人》、《同志,你走错了路》、《女人的一生》、《洋麻将》、《北京人》、《天下第一楼》,等等,这里大部分戏成为了人艺的保留剧目。显然,老夏既是北京人艺培养出来的,又是对北京人艺艺术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老艺术家。

  今年刚好是老夏从艺60周年,这篇纪念的文章只想讲一讲,他于一生当中,在几个转折点上发生的、鲜为人知的小故事。

  一个会唱京剧、懂得京剧的“小戏子”

  老夏的祖父清末时在江南多处做官,老夏虽然生在上海,6岁以前的童年却是住在武昌的旅馆里。老夏的祖母是一个“京剧迷”,家里有一部稀有的留声机,还有大量的京剧名角儿唱片,每天都要反复听上很长的时间。老夏是祖母的“小尾巴”,每次也都跪在椅子上,或者趴在桌子上跟着听。而且,老夏还要跟着祖母过长江去看大戏——每月最少有两次。这样,日久天长,耳濡目染,老夏也学会唱了很多的戏。于是,在旅馆里老夏成了一时的“风流人物”,房客、管事、伙计、大师傅都拉着他,要求唱戏。他每次唱完戏,还会得到一大堆吃的东西和各种玩具。众人说:“看人家小少爷,真聪明!”从此,老夏也就成了一个“小戏迷”,为以后一生喜欢戏剧事业播下了最初的种子。

  后来,老夏的家搬到北京,自己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以后,更是形影不离地跟着祖母看京剧,而且是不分演员,不挑戏码儿,不分园子的远近,只要有空时间就去看。祖母每次都主动带着小孙子,不用单买一张戏票,另外坐马车或黄包车都能有孩子自己的位置。同时,老夏还特别的乖巧,看戏的时候从来不闹。有一次在前门外“第一大舞台”看赈灾的义演戏,从下午4点开锣,一直演得第二天早晨4点才散,老夏只是在包厢里睡了一小会儿,一直坚持看到底。当时,好戏不少,名角儿也不少。比如,梅兰芳、余叔岩、孟小冬、侯喜瑞、王长林、龚云甫、萧长华、杨小楼、马连良、朱素云等等。其中,有《四郎探母》,是由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余叔岩、龚云甫、张春彦、朱素云合作的对手戏。戏里,要以余叔岩和龚云甫的“哭堂别家”一场最为精彩,令人久久难忘。每次等到回家以后,在吃夜宵的时候,大人们还要对当晚的戏和演员议论一番,甚至争执一番,这些都被老夏牢牢地记在心里。可以说,那时老夏看京剧已经开始很有一点儿门道了。

  步入中学话剧开始闯进自己的生活

  老夏晚年感慨地说:“话剧闯入我生活的领域中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它是我以后为之竭心尽力,为之苦学苦修,并锲而不舍地奋斗终生的艺术事业。”

  上育英中学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老夏就在选修课里选学了话剧。这里还要说明的是人艺的著名演员刁光覃是老夏的同班同学,也一起学了话剧。当时,男女同台还很少,一般都是男人扮演女人的角色。老夏第一次演戏是排演了田汉的《南归》,扮演一个农村大姑娘春姑。演出那天,老夏把春姑化装成额头有一束“刘海儿”,身后有一条大辫子,长裤,短衫,脚下是两只大脚片子。然而,他一上舞台看见台上台下都是通明火亮(当时没有灯光设备),台下是密麻麻、黑黝黝的观众脑袋,心里完全乱了套,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半天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说什么,幸亏扮演妈妈角色的老师在旁边一再提醒,才勉强把戏演了下来。

  第二次演戏是为了庆祝召开“恳亲会”,排演丁西林的《酒后》,老夏扮演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年轻太太。这次可不那么简单了,因为人物的身份变了要穿上旗袍,以及高跟鞋、丝袜,还要在台上吸烟、吃香蕉。高跟鞋根本没有穿过,更不知道怎么走路。小小业余剧团什么服装、道具都要向人家借,于是老夏就向表姑去借高跟鞋。表姑好说话,答应下来,可是拿来一试还是不行。表姑是个改造脚——先裹脚,后放脚,老夏脚大根本穿不进去。当时,学校里有一位教英语的美国女老师,同学们就撺弄老夏去跟她商量,反正她一定会有旧的高跟鞋。于是,老夏只好去找这位美国女老师,走到跟前才发现,她比自己高出一头,再看看脚下,那是像船一样的两只大脚丫子。最后是和一个很要好同学的姐姐借到了高跟鞋,姐姐听说演戏借用就痛快答应下来,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到时候要看演出。老夏喜出望外,把高跟鞋借到手上并整天带在书包里,放了学就到刁光覃家里,在一面大穿衣镜前边,穿上高跟鞋练习走路。戏排好以后,正式公演了。大幕拉开,老夏心里美滋滋的,谁能料到当走到台口时,不经意地向台下扫了一眼,突然发现奶奶和表姑都坐在台下,正聚精会神地看戏。老夏一下子心虚起来,暗暗地想——她们怎么会来看戏呢?因为自己是演戏,又是扮演女角儿,所以根本没有告诉家里,更没有给家里戏票。接着,心里一慌神,整个乱了套,后半截儿的戏简直演不下去了。演完戏以后,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这回奶奶不定怎么骂我呐。”到了家里,奶奶还没有睡觉,老夏想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佣人却拦住他说:“老太太叫你和她一起吃夜宵。”老夏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小餐厅去。奶奶看着老夏,没有说话。老夏赶紧洗脸,洗手,入座。桌子上放着一碗香油挂面,里边还卧着两个鸡蛋,老夏默默地把挂面吃完。突然,奶奶张口了,她让佣人打热水给老夏好好洗洗脸,别让盖着的被头弄脏了。这时,老夏感觉到一顿臭骂算是拖过去了,而且,以后奶奶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来。

  后来,经过热爱文艺又有进步思想的同学介绍,老夏惊喜地得到了一本《文学季刊》,上面刊登了曹禺的名剧《雷雨》。他立即一口气把剧本读完,接着,掩卷沉思起来,因为剧本里写的人物是那样和自己的家庭、亲友相似,剧里的许多场面都能够历历在目于眼前。老夏想,如果这个剧本要能在舞台上看到演出可就太好了。不久,传来中国旅行剧团要演《雷雨》的消息,他简直是欣喜若狂,翘首以待。难以预料的是,国民党北平市长袁良竟然要下令禁演这个戏,对此老夏气得咬呀切齿,真想骂娘。为此,中国旅行剧团不得不转移到天津的法租界剧场去演出。老夏实在按奈不住了,就向奶奶提出苦苦的哀求,最后终于如愿已偿地到了天津。老夏在看《雷雨》的时候,完全被舞台上的一切所吸引、所打动、所征服了,就连戏里能够有闪电、有打雷、有下雨,也觉得新奇万分。当然,更主要抓住他的是剧里人物的悲惨命运,和悲剧性的情节,他心里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困扰着,同时又从这些人物联想到自己的家,联想到外婆的家,甚至也联想到自己……大约有三四天的时间,他一直是在恍惚中、不平静中度过的。这是老夏第一次感受到话剧会有这么强烈的震撼心灵的力量,也正是这个深刻体会使他下定决心要一生从事伟大的话剧事业。

  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火与血的考验

  在中国,1936年的冬天里,继“12.9”之后,“12.16”的学生运动,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全世界宣告爆发了!

  一天的下午,正在上课的时候,育英校友、正在清华大学读书的郎维田来到课堂上,向同学们大声疾呼,为了挽救民族的危亡,为了祖国能够独立,大家要马上参加示威游行,要求国民党当局停止内战,进行抗日。于是,老夏和全班同学一起,走出教室,浩浩荡荡,向着天坛——示威大会的会场进发了。

  老夏和同学们,一路上打着“育英”和“贝满”两面学校的校旗,喊着爱国的口号,奋勇地前进着。完全意外的是,刚刚走过前门门洞,从两边突然冒出两大队穿着黑皮上衣的警察,手持水龙头、大刀片,向学生们猛冲过来。一时,队伍大乱,人们不知所措。水龙头射出来的高压水柱,打得人睁不开眼,难以立足,而且混身湿透,只好四处奔逃。在前门的左边最近的是前门火车站,不少人就向那里跑去。可是,这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又窜出来一队警察,他们手持大刀片用刀背儿砍着同学们,很快就有人被砍倒在地。女同学更是悲惨,一是身子矮小、力气不大,没有多少反抗力;二是穿着高跟皮鞋,不小心卡在有轨电车的轨道里,想跑也跑不了。过了一会儿,有人大声号召同学们,要想办法避开警察的队伍,绕到前面的五牌楼下重新集合。同学们纷纷响应着,冷静下来,识辨方向,分散前进。大家赶到五牌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路灯开始亮起来,仔细检查一下,同学们大部分都还在,只是多数人受了轻伤。严重的问题在于,大家被水龙头一浇,衣服打湿,全身冰冷,有的人已经发起烧来,很难再继续前进。经过商量以后,决定分成几个小组,由男同学陪伴着女同学各自回家。到此,同学们的情绪不但没有低落,反而更加昂扬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老夏和同学们就罢课问题展开了一次认真又激烈的争论。有部分同学看到就要进行毕业考试,不主张罢课,认为只有读好书才能救国;有部分同学坚决主张罢课,认为——现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我们应该唤醒不愿意做亡国奴的四万万同胞,奋起抗战,挽救民族的危亡!这才是比读书重要得多的当务之急。最后,通过投票表决,多数同学举手赞成罢课。接着,又成立了自己的学生组织,并且公开宣布罢课的决定,马上与一些大学学生组织取得了联系,准备参加那里的活动。老夏也被选为班里的学生组织负责人,分管宣传和联络。

  在抗敌演剧第二队从业余到专业的转换

  抗日战争正式打响了。老夏随着“首都平津学生救亡宣传团”,一路宣传一路走,最后来到了武汉。在这里,老夏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国民党接受了共产党的建议,在军事委员会的下面成立了政治部,由周恩来担任副部长。政治部下面成立了第三厅,由郭沫若负责,下设第六处,由田汉负责。为了扩大抗日救亡的宣传,还要组建十个抗敌演剧队,其中第二队队长是郑君里,副队长是吕复。不久,老夏和刁光覃就都参加了抗敌演剧第二队的工作。

  从此,老夏才正式由业余戏剧爱好者转变为专业戏剧工作者。

  进入抗敌演剧二队以后,来到江西省的新喻县,开始排演新剧《人命贩子》。这个戏的导演是水华;其中两个主要角色——大汗奸和小汉奸,由刁光覃和老夏分别扮演。老夏接受扮演小汉奸的任务,心里很高兴,下决心要把这个很有戏的角色演好。剧本上小汉奸有个绰号叫“黄鼠狼”,于是老夏就琢磨着要把角色演成黄鼠狼一样的贼骨溜滑、随机善变、无恶不做。为了做好充分的准备,老夏四处打听黄鼠狼的特点和习性,并且根据请教来的有关黄鼠狼一些外部特征,加以揣摩,练习形体动作。等到戏开始排练的时候,老夏就把早已设计好了的,又经过自己多次练习的形体动作全力以赴地展示出来。上场以后,老夏先是只开了一条门缝,一下子钻了进来,然后,不是走而几乎是跳地来到了桌子旁边,更不是坐到条凳上去,而是两脚一蹦,就蹲了上去。这两个有高难度的形体动作是经过多次苦练而成的,老夏很是得意。接下来,在吃东西的时候,老夏一边喝酒,一边手像爪子一样抓酒菜吃着。就在老夏兴高采烈地加以表演之时,水华大喊一声:“停下来!”老夏有些没想到,几乎是吓了一跳。此时,水华扳着脸,严肃地问:“你在搞些什么?!”老夏一愣,心里想着——“我明明在表演,在创造一个角色,怎么能叫搞些什么呢?”水华直视对方,等待着答复。老夏只好硬着头皮答:“我在演戏啊。”水华继续问:“演什么?”老夏压低了声音:“演一个小汉奸。”水华加重地问:“小汉奸是人吗?”老夏点点头,没有说话。水华用力挥着手:“那你在搞些什么呀?”老夏痴呆呆地站在那里,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水华又挥挥手说:“小查(老夏的原名叫‘查强麟’)啊,重来!好好演!”老夏点点头,脸上充满了不悦的神色,显然是一点情绪也没有了。再一次上场的时候,老夏无精打采地随便推开门,看了‘大汉奸’一眼就顺势坐下了。……水华看着并没有再说什么,老夏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导演,心里想——“你不说话了,我可不满意,这算干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上午的排练结束了,水华特意把老夏留下来了。水华说:“小查,别生气。我知道你下了不少功夫,可是功夫下错了。‘黄鼠狼’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黄鼠狼本身。他也有自己的思想、性格、目的和行动。你只是去模仿黄鼠狼怎么对头呢?”老夏这时虽然嘴上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完全服气了。事后,老夏说:“真是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件事使我明白了什么是正确的表演方法。”

  执导第一个大戏《蜕变》的前后

  这是1942年秋天的事,老夏刚刚大病过一场,又担负起自己当导演以来的第一个大戏,曹禺写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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