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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华二代”:我是百分百的中国人和法国人

2016年06月22日 11:01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参与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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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很多方面来看,而立之年的王立杰拥有典型的中国80后人生。他在手机里下载了上世纪80年代的中文歌曲,喜欢金庸武侠小说以及港式武侠电影,追看中国大陆的电视剧和美剧,下班后消磨时间的方式之一是跟朋友们去KTV唱歌,选刘德华和张学友,而不是周杰伦。

  就连王立杰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中国人”。

  然而,在巴黎的歌厅里沉浸在香港流行音乐中的王立杰,又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法国人”。他的办公室衣架上挂着法兰西的蓝白红三色绶带,书柜里堆满了大块头的法文书籍,橱窗里摆着颜色各异的埃菲尔铁塔模型。他在巴黎繁华区域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法语极其流利的他,在媒体上露脸时总是西装革履。他还是法国华人律师从政第一人,经过一番激烈的竞选,两年前,他当上了巴黎市十九区副区长。

  对于25年前从中国温州一个小村庄偷渡到巴黎后发生的一切,他概括为人生的“奇遇”。父母在他幼时已事先偷渡到巴黎打工,在他们站住脚的几年后,拜托一对夫妇把儿子带出来。于是,王立杰7岁那年跟着这对夫妇,拿着其儿子的护照,从温州飞往香港,然后转飞荷兰,最后来到巴黎。

  2015年,我赴巴黎留学期间,和两位复旦大学同学郝烨及王明婷,拍了一部关于法国华人二代的纪录片习作,也因此认识了王立杰。他是法国华裔青年协会的一员。这个社团中多是法国土生土长的“华二代”,他们成长在三色旗下,却爱吃中餐,相互之间说温州话。

  与来自温州的父辈们组成的那些吃吃喝喝的商会不同,法国华裔青年协会开展辩论,组织华人游行,与媒体打官司,甚至参加政治竞选。

  和上一代相比,法国“华二代”的故事,既非老套的重复,也并非彻底的背离,而是在两种文化的峡谷中,探出了一条向上的新路。正如王立杰本人,法语说得比汉语流利,但从来不听法语歌曲,觉得法国电视剧“特别没意思”。受武打片的影响,他觉得“温婉如玉的中国姑娘比法国姑娘漂亮多了”。他最终娶了一位祖籍温州的姑娘。

  我的父母从中国来,这是一件运气多好的事情啊

  事实上,法国华裔青年协会的前会长Sacha Lin,曾经一度不觉得“中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没有中文名字。

  准确说来,他是“华三代”。他的祖父早在“二战”期间便从温州来到巴黎,父母在20世纪70年代初过来,带着两个哥哥,而他是家庭中第一个在法国出生的孩子。父母要求他从小学中文,他并不理解,赌气般地抗议,“中国又不发达”,更何况“几乎所有亲戚都不在国内了”。

  转折发生在成年后,他苦恼地发现,亚洲面孔是自己无法摆脱的标签。总会有人穷追不舍地问,“你来自哪儿?”童年时,每每有人问“你是中国人还是法国人”时,他便敷衍地回答,“一半一半吧。”对他来说,就好比小孩总被追问,“爸爸和妈妈你更喜欢谁?”似乎选择一个就必须得割舍掉另外一个。

  一时无法找出答案,Sacha索性来到了北京,报了中文课。过去他一直模仿法国人生活,但他这次要试着做个真正的中国人看看。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法国好比我的父亲,来了中国才终于找到了母亲”。在学了中文,了解了中国文化后,他才开始不再“用法国的眼光”看待父母,也不再因中国亲戚们大口吃饭、大声说话感到难受。

  从中国回到法国后,Sacha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父辈的故事一无所知,不明白父母为何来到法国,也不清楚他们曾经历了怎样的生活。此后,他认识了同为“华二代”的王瑞和王立杰,发现他们也被同样的问题所困扰。三人一拍即合,在2009年发起成立了“法国华裔青年协会”,试图帮助“华二代”寻找记忆,也拨开关于他们身份认同的迷雾。

  协会分别取了一个中文名,一个法文名。如果直译,协会法语名应为“法国中国青年协会”。曾有人问Sacha,“为什么要直接称我们为‘中国青年’,而不强调是‘法籍中国青年’?”Sacha却觉得,“强调法籍似乎在透露我们的自卑,如果我们叫做法国美国青年协会,还会有人觉得不合适吗?”

  如今的Sacha说:“我的父母从中国来,这是一件运气多好的事情啊!”

  我们好像“迷路的孩子”,现在要恢复记忆

  华裔青年协会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帮助“华二代”恢复记忆。那是每个移民家庭都有的故事。

  29岁的现任会长王瑞也来自温州,温州人一度对华侨非常崇拜,认为“只有出国才算成功”。1994年,改革开放后涌起的那股出国潮中,7岁的他跟随父母来到巴黎,寻找想象中“更美好的生活”。

  与老家相比,巴黎是一个精致得仿佛被擦拭过的世界。在圣日耳曼街区,高冷的奢侈品店林立,花藤下的街角咖啡馆里,人们悠闲地谈天说地,变成了橱窗外的风景。他们的生活好似一个个慢动作的连续播放,浪漫和惊喜点缀其间,宛如一曲缓缓流淌的《玫瑰人生》。

  然而,王瑞要讲述的记忆,却与玫瑰色毫不沾边。面对那些奢侈的服装,他别有一番心境。童年时他常帮着母亲干活,有时走在街上,看到法国女性穿的名牌服装,他会想到,“有一些是经我的手加工过的”。王瑞的母亲给人家缝衣服,父亲在餐馆里洗碗刷厕所,说起这些时,他的眼眶红了,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最低等的工作”。对他的父辈来说,日子只是沉重的铅灰色,他们躲藏在狭小的空间,用夜以继日的做黑工,换取身下的铺位,儿女的衣食,和寄回故土的那一张张钞票。

  在这个市区面积只有北京四分之一的城市里,有着20个大小不同的行政区。它们围绕着中心的卢浮宫,如螺旋状的蜗牛壳般铺展开来。每个区都被打上了特有的标签,或是“传统富人区”“拉丁区”,或是犯罪率高发的“移民区”。总体来看,巴黎裂成了两岸,富人多居住在南边,贫民多聚集在北边,泾渭分明。

  王瑞和王立杰的家庭,都曾辗转于北边的近郊93省和美丽城。对于大多数改革开放后抵达巴黎、语言不通的中国新移民来说,这几乎是唯一的生存空间。

  提到93省的治安,许多游客甚至巴黎人都会感到恐慌。一位从小生活在93省的非裔男孩对我描述:“每一个在93省长大的人,唯一的梦想就是逃离那里。”

  中国新移民的另一个落脚之地——美丽城,也并不美丽。在这个民族成分极其复杂的街区里,混居着来自100多个国家的移民。夜幕降临后,街心广场上既站着大多来自东北的“中国流莺”,也流窜着专挑华人下手的地痞惯偷。

  不过,对父辈来说,比治安更让他们忐忑的是警察。王瑞记得,在父母“没有纸张”——也就是居留证的日子里,最令他局促不安的,便是听到风声说警察要盘查证件。每每此时,父母都会紧紧拉着他,因为警察看见非法移民带着孩子,往往会动恻隐之心,网开一面。他成了博取同情的“人质”。

  1997年,法国对符合要求的无证者实行“大赦”。截至1999年年初,14万无证者提出申请,8.7万人拿到了合法居留身份。而华人申请者共计1.2万人,8000多人获批,90%都是温州人,包括王瑞一家。此后,他的父母开了一家小餐馆,算是扎下了根。

  在美丽城被艺术家绘满涂鸦的墙上,有一张法国共产党的红色海报分外显眼。“博爱:跨过了战争的硝烟,越过了种族歧视的毒瘴,我们才恍然大悟,世间唯一的法律是——人性至上。”

  “自由、平等、博爱”,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国家价值观。正是这3个词,给了许许多多移民等待被接纳的希望。

【编辑:齐倩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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